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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弟,」江橫漫不經心地扇著玉扇,緩解被眾人盯著瞧的燥熱。
「不妨先聽聽衡珏長老怎麼說?」
「他?」方厭知輕嗤,諷意十足,「哥哥若是說河朔舒家以前有無曌印,我信。但是無極觀?建觀至今不過七百年,哪來的臉面空談無曌印?」
江橫實在忍不住想讚美他!
方厭知這小子除了惹謝辭厭惡外,這種拱火的事情實在是上道,會接戲,會演戲,還有一戰群雄的實力。
「啊,這?」江橫故作驚訝萬分的神態,手中玉扇一頓,側頭看向臉色陰沉的衡珏。
方厭知一嗓子嘹亮輕狂的少年音,意氣風發,跋扈飛揚,就這一段話下來,令在場眾修士都為之一驚。
修仙界與魔族長戰千年之久,那時間仙門道觀傾頹無數,無極觀卻是在長戰之後才新立的門派。
眾修內心亦有了衡量與定奪。
衡珏眨眼間成了眾矢之的,周正的長相緊繃著,臉色分外難看。
他揮袖示意眾人停止議論,眸光銳利地轉向方厭知。
「休要放肆,」衡珏拿定主意,詞嚴厲色道。
「我無極觀丟失的那枚是鬼首龍身的,昨日不說是給你瀛洲留面子,想要私下向你討回,但方小家主既不怕丟人,我便直言了,你手中這枚與我觀中弟子盜走的那枚,一模一樣!」
「你要笑死我嗎?」方厭知噗嗤一聲蔑笑,見衡珏惱火漲紅了臉,他道,「再者,你憑什麼與我討回,論實力和口舌你都不如我,至於年紀?你倒也不一定比我大。」
一般修士的形體隨著年齡而變化,很多人會固定在青年之姿,而修為不甚者便隨著歲月長而逐漸蒼老,亦有卓群者將形體固定在少年階段。
衡珏被一小兒當眾羞辱,牙齒咬得叮噹響,腮幫子繃得像塊硬石頭。
方厭知不為所動,繼續道,「你之所以認定鬼首龍身的這枚是你觀中丟失的,皆因你沒能得見哥哥手中的那枚無曌印。若是你看見了,怕不是會當場痛恨無極觀丟失的為何不是兩枚無曌印?」
伶牙俐齒,今日嘴替。江橫在旁聽樂呵了,身體往謝辭肩膀上一靠,低聲笑問,「謝師弟,你怎麼看?」
謝辭瞥了眼爭執不休的眾人,吵鬧喧譁,爭辯不斷,誰都沒辦法說服誰。
他想起了在星雲觀時,長澤聖尊常常將他們五個徒弟聚在一起,玩一種猜謎的把戲。
既然江橫還解不開這局面,謝辭便再提點一次。
他側頭微微低下,在江橫耳邊道,「師尊在世時,和我們玩過的一個遊戲。」
江橫耳根子如風拂過,有些癢,但他不好抬手去摸,因為謝辭在說話,他忍著小螞蟻爬來爬去的瘙癢,壓根無法靜下心來想謝辭說的話。
師尊在世時,那是原主不是我,空降的我怎會知道你們玩遊戲的事。
他自不敢明說,怕露餡。所以以問代答,「謝師弟是想說哪個?」
謝辭不動聲色地蹙了下劍眉,眸光沉沉若有所思,看著他。
師尊在世時,只和他們弟子五人玩過一個遊戲,經常玩,重複而單調的猜迷遊戲。
江橫每次都會贏。
江橫見謝辭看向自己的眼神深沉而複雜,他心裡咯噔了下,我他媽不會露餡了吧。
「謝師弟?」他扯了扯謝辭的衣袖,心虛極了。
「不記得,就算了。」謝辭淡聲。
「近來諸事繁雜,師兄記憶力確實不如以往,」江橫一邊在腦中飛速查閱原主的記憶,一邊問他,「你是想與我說什麼?」
謝辭淡聲,「乾坤。」
什麼乾坤,天乾地坤?
江橫動腦,極力思索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好在剛穿過來的時候系統還算靠譜,將原主的過去移植在他腦海中,用關鍵字『乾坤』搜索一圈後,瞬間明白了謝辭想表達的。
師尊長澤性情恣意,常召集他們弟子五人聚在一起,除了演武論道便是玩遊戲。
遊戲單一,乾坤猜謎。
長澤找江橫從白玉坪上要了一塊崑崙寒玉,雕成七枚圓潤精緻的棋子,四枚刻有乾字,三枚刻有坤字。
長澤會讓弟子閉上眼,然後將棋子貼在他們五人的眉心。
期間不許用靈力,禁止溝通,每個人都能看見其他人眉心那枚棋子上的字,卻無法看清自己的,只能通過觀察別人的情緒來推斷出自己額頭上的棋子。
聞修白、牧雲生、蕭翠寒、江橫還有謝辭,他們五人只能各憑本事地去猜,絞盡腦汁。
每次猜到最後,其他四人都打坐修行、裝死、靜候師尊訓斥,獨有江橫覺得有趣,總能猜出自己額頭上的字,是乾是坤。
哪怕長澤在他額頭上貼一張『空』,他雖會費些功夫,卻總能猜出:沒有。
江橫此刻沉浸在回憶里,隔空觀看他們師兄弟玩了三輪,明白了遊戲規則,不過腦子已經處在要炸的邊緣了——這他媽怎麼猜出來的啊!
這種概率問題,原主是如何做到回回都能碰到死耗子的?
江橫再旁觀了一把,上帝視角。
只見雲霧庭院中竹林風動,五名少年盤腿坐在廊下,一雪衣白髮的青年長者坐在竹林旁的石桌煮茶,桌上擺上六隻琉璃茶杯,靜候茶香。
江橫視線轉落到那五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