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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橫耳畔的鐘聲越來越響,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在侵占他的意識,迫使他將視線從謝辭身上轉移到抬棺的送葬人,還有被他們捧在手心的神像。
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群白色孝服的人手裡的神像,竟一尊接著一尊地回過頭,用不存在的眼睛盯著江橫。
江橫被攫取了目光,呼吸都窒了一瞬——
那一張張沒有臉的神像,仿佛在對他說:你不嚮往人、神、魔三界一統,無爭無戰的喜樂世界嗎?
我……不嚮往。
嗎?
江橫聽著鐘聲,跟上了人群,慢慢地張開唇,發出和送葬人一樣的聲音,整齊而虔誠。
無神無我,無仙無魔。
自此天地,長安喜樂。
謝辭皺眉,眼看著江橫越走越遠,他腦中閃過不同的片段。
如果他不攔下江橫,那麼江橫會死在春山城,化作金色的齏粉。
他要賭嗎?
賭江橫會不會化作齏粉。
賭腦海中的詭異片段是不是真。
最終,謝辭看著漸行漸遠似要從眼前消失的江橫時,他沒有賭,跟了上去。
謝辭步履輕快,片刻便到了江橫身後,上前抬手,不輕不重地落在江橫濕透了的肩上。
「師兄,回去的路你走錯了。」
第24章
大雨中, 送葬的行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和這雨天一樣,停不下來, 也看不到頭。
江橫渾渾噩噩地看著四周的人,他看見謝辭的嘴角一開一合, 在和自己說話。
但江橫聽不清謝辭說了什麼。
混沌的鐘聲和信徒的誦音交織成綿綿密密的網, 漫天紛飛的紙錢被雨水打濕, 落在江橫周身。
他如蠶繭般包裹著, 直覺告訴他應該跟上這群人。
而腿腳走動不了半步。
「江橫。」謝辭冷冷地看著神識不復清明的人,手壓住江橫的肩膀, 試圖壓下他混亂的意志。
耳邊鐘聲漸漸遠去, 腦中卻傳來那熟悉的,不辨男女的空靈之音。
聲音在同他說:跟上去, 別停下。
緊接著又說了一句:停下,你會害死他的。
你是誰?江橫問它。
是無臉神像嗎?
我會害死誰?
我要繼續往前走, 跟上他們——
嗎?
沒有回應,在江橫邁出沉重步伐的一瞬, 眼前白光驟然閃過。
一道冰藍色的靈力點在了他眉心, 孤絕霸道的靈光徐徐不斷地注入他的身體, 片刻間盪清了靈台混沌, 撥霧掃雲, 明月清輝。
江橫望見了謝辭點在他眉心的劍指, 冷白如玉,修長有力,點點靈光揮灑。
見江橫渙散聚不起光的眼眸終於恢復清澈之態, 謝辭便收回了手,瞥了眼送葬的行人, 淡聲問江橫。
「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嗎?」
他聲音很冷,冷的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似冰似雪。
江橫意識是恢復清楚了,先前血管鼓跳的腦袋仍舊殘留著亂鬨鬨的疼。
自己剛才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站在一群穿孝服的送葬人群里。他轉身看了個遍,這些人一個個捧著無臉神像,跟著棺材往前走,口中念念有詞。
一抹毛骨悚然的寒意從腳底竄到了頭頂,江橫打了個寒戰,連忙往謝辭身邊靠了靠。
男主護體,所向披靡!
謝辭冷眼睨他,膽子不大還敢亂來?
江橫看著一口又一口棺材,剛鎮靜下來的心輕易地被吊起,好奇地追問謝辭,「怎麼死的?」
謝辭本想告訴他『是我殺的』,但見江橫滿眼認真,他選擇了沉默了些許,最後只說了句:「江橫,你生病了。」
這話……謝辭就算不說他自己也清楚。江橫多少也感覺得出來,自己莫名其妙地追著鐘聲出了西華苑,跟上了這群送葬的人……如果不是謝辭攔住他,自己此刻回去往何處?
或許,早就不對了。
江橫臉色一白,手指顫了一顫。
從他和中招的那些人一樣都可以看見無臉神像的臉時。
他就因為好奇心,被迫地接受了『神意』。
之後在雕心小築當著師如弗的面補上了無臉神像的面孔,與神像的臉對視。
昨晚祭壇上不受控制的凝視神像,想要拜神。
今日傍晚聽見的鐘聲。
而這些異樣,謝辭全都沒有。
江橫心有餘悸地抹了把額頭冷汗,不怪系統爺爺不讓他進春山城。
這玩意兒,沒男主命就別來硬逞能!
不對,江橫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一件奇怪的事。
他反手拉住謝辭乾淨柔軟的袖子,聲音發緊地問道:「當日滄默這些劍宗弟子中招時,你沒能攔下他們嗎?」
謝辭能三番兩次的攔下自己,不希望他成為無臉神像的信徒,那為何沒能攔下自家宗門的弟子。
謝辭聞言眸光緊了一瞬,而後錯開與江橫對視的目光,隨意落在一口棺材上,停留了了片刻後回答他,「嗯。」
連謝辭都攔不下,恐怕是遇到更棘手更麻煩的了。江橫思忖著會是什麼力量擋下謝辭,壓根沒有懷疑謝辭這句話的真假。
他見謝辭冷著張沒什麼情緒的俊臉,想來堂堂劍宗宗主沒能護住下山的宗門弟子,恐怕辭寶內心也不好受吧。
抓著對方袖子的手索性一把搭在了謝辭肩上,拍了拍,江橫鄭重地安慰道:「謝師弟,等無臉神像之禍了結後,滄默他們也都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