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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辭冷嗤,眸光涼涼地掃向江橫,「他,有什麼好的?」
江橫一樂,謝辭是光風霽月淡泊名利,而方厭知恰好相反,少年心性,活成了多少裝逼仔想活成的樣子。
他道,「玉面少年郎,一笑戰群英。」
謝辭指間的茶杯放在了桌面上,目光掠過江橫,起身走到了了窗邊,看向了二樓外正對著的一方庭院。
江橫也收回被打斷的思緒,接著說自己的判斷。
他現在腦子裡堆積了數不清的信息,像一個個毛線糰子,用力扯開對的那根線,所有的死結都會解開!而他要做的就是找出對的線。
有且只有唯一。
他甚至都猜到了,無曌印在誰那裡!但這一切都需要推論,證據。
江橫喝茶靜心,平復鼓跳躁動的小心臟。
「今日午膳,許慕艾只吃了一些口味偏辣的菜,至於我專門為他點的江南菜餚他筷子都沒動一下。」
謝辭道,「個人口味。」
江橫反問,「他昨夜捂著肚子,滿頭虛汗,今日便能大口吃辣了?」
謝辭不答。
江橫知曉,對了。
「而且,今日除了早晨遇見我們時,許慕艾說了著急離開的話,之後方厭知與衡珏打起來,他一點都著急躲避,也不擔心這一戰他是否還有命在,尋常人能淡定如斯?再者,許慕艾想表現的是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那他中午更應該躲回到自己房中用午膳,而不是與擁有另一塊無曌印的我們坐在一起用膳。」
今日被圍攻的是擁有無曌印的方厭知,下一個必然是擁有第二塊無曌印的謝辭。
許慕艾若是惜命膽小,便知一介凡人不該與他們混在一起。
謝辭人在窗邊,側身看向他,「所以呢。」
「所以?」江橫輕笑,玉扇在桌案上敲了敲,起身走至謝辭身邊,「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謝辭垂眼,看向近在咫尺的他,在內心燒了許久的野火,殘餘的星子瞬間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他袖中的手指掐訣默念靜心咒都沒用。
江橫見他唇角微抿,緊繃著線條利落優美的下顎,似遇到了麻煩事兒。
「謝師——」
「方厭知這個人,很好嗎?」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江橫未說完的關心之語,他不解地望向謝辭,卻撞進一雙晦暗的風雨不明的眸眼,無法準確地捕捉謝辭眼中情緒是什麼,想表達什麼,卻深深地震懾住了江橫的心。
心跳都慢了一拍,反應過來,江橫側目避開太過強勢的目光。
謝辭抬手,落在江橫肩上。
江橫感受到他掌心的力量,沉沉地壓在肩頭,他稍稍側目,便看見那人漂亮的手指,彎曲的指間覆在他衣袍之上。
「比我對你如何?」謝辭音色低沉地問他。
江橫愣了愣,渾身跟觸電似的麻了一下,心尖鑽出一絲微妙的情緒,讓他不敢回頭與謝辭直視,也不敢搭話。
謝辭為何會說出這種話來?很離譜,離大譜!
氣氛說不出的古怪,在崩壞的邊緣。江橫蜷縮腳趾,恨不得摳穿靴底。
謝辭望著江橫的背側臉,沉默了片刻等不到答案,他抿緊的薄唇鬆開,聲音低了許多,「江橫,你應該回答我。」
江橫望著室內一處,目光飄忽不定,硬著頭皮諂媚道,「謝師弟對師兄我盡心盡力,師兄都記在心裡,外人怎可與你相提並論。」
肩頭的手落下,身後的壓迫感也漸漸消失,但那攝人的眼神還未散去。
「江橫,做人是要講知恩圖報的。」謝辭聲音很低啞。
江橫聽得膽戰心驚,連連點頭,「謝師弟大恩大德,江橫沒齒難忘,日後謝師弟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日後?你記著便是。」謝辭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哥哥。」
「???」江橫頭皮發麻,這聲哥哥喚得他差點腿軟跪這兒了。
不是吧,江橫似懂非懂地想到一種可能,謝辭這會兒的反常皆因方厭知,是自己與方厭知走得太近,惹了謝辭不喜?
江橫無奈,握緊手中玉扇輕輕拍打窗台,發出清脆的響聲。
「誒,謝師弟你與一個孩子置什麼氣?」
一個是師弟,一個賢弟,江橫雖然很享受被人喊『哥哥』的滋味,但弟弟是方厭知與謝辭時,他多少沒這個命來消受兄友弟恭的情誼。
謝辭聲音依舊低沉,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離方厭知遠點。」
江橫點頭,表示一定謹遵辭寶教誨。
謝辭朝他走近一步,低頭看著江橫纖細的脖頸,層疊的衣領露出的雪白肌膚,他微微眯了眯眼,眼底晦澀又無解的情緒堆積。
他喉結上下滑動,聲音越發地啞,「若不是我在先,你是否會隨他去瀛洲?」
若不是你在線,我壓根不會去春山城,又怎麼可能來風嵐石城遇見方厭知?江橫內心如此想的,面上解釋,「我與他初次見面,與謝師弟數百年交情,就算師兄再愚笨,又怎會輕信一個無端對自己獻殷勤的外人呢?」
「如此,最好。」謝辭這一聲化去了壓抑,沉沉地閉上雙眼。
兩人靜默一刻,只余茶香盈室。
江橫背後的壓迫感少了許多,他稍稍側轉身,眼都不敢看謝辭一下,徑直望向窗外,恰好能看見在西漠烈日照射下的寒英晚水,稀疏的花朵,倔強地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