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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說,江橫讓小姑娘在西華苑外扯著嗓子喊了幾遍牧雲生,都沒得到回應。
江橫打算換個地方找,他看了眼滿臉疲憊的少女。
清清正好回頭看江橫,先開口,「我們繼續吧,哥哥!」
「你不累嗎?」江橫問。
西華苑門口掛著長明的百花琉璃宮燈,燈影輝煌,照在門外兩人身上。
清清面容秀麗,緩緩搖頭,咬了咬花瓣似的唇,「我想先找到牧師兄。」
江橫垂眸看向燈下少女,「為什麼?」
清清對上江橫的視線,卻沒像往常一樣移開。
晚風吹著光影移動,星辰明亮,一輪圓月掛在上頭。
清清身上鍍了層清輝,小臉雪白純淨,她彎彎杏眼,有些難過地說道:「我害怕他們說的是真的。」
江橫不語。
清清繼續,「說什麼不能下山的命格。我才不信!」
語畢,倔強的笑容散去,她一垂眼,露出難過的悲傷神色,「可萬一是真的呢?」
「所以啊,我想早點找到牧師兄。」
「我要早點找到他!」
江橫走下台階,抬手輕輕落在她肩頭,拍了下。
夜裡開始落雪。
明月未散,星辰依舊,風吹的雪花遮眼擋路。
江橫帶著清清繼續在城中找人,鬼使神差地尋到了供有俸神鵲塔的西京石觀。
這地方他與謝辭來過一次。
當初,西京石觀里的禪瓔神像從神祠中走了,成為了墮神。
墮神帶來了一尊無臉神像,引發了春山城之禍,數十萬人化作齏粉金塵。
春山城裡沒多少人,這座石觀自然沒有得到修繕,和過去一樣蕭條破敗。
二人走入觀中,風雪中傳來乒桌球乓的打鑿聲。
江橫與清清對視一眼,他一步當先,快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西京石觀里的燈並未亮幾盞,江橫甩出明火符照亮,月光鋪路。
冷冽的雪氣之中,飄出一絲花開的香氣。
江橫依尋記憶,繞過燈火通明的俸神鵲塔,經過竹林,走到一座獨立的神祠之前。
庭中花木盛開,翠竹林立,積雪深埋。
屋檐下亮著一排琉璃燈,燭火熠熠。
火光之下。
一人坐地鑿玉。
江橫眯眼,看清那人側影。
光風霽月,清雅端方,他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不染人間煙火的氣質。
牧雲生。
叮叮噹噹。
乒桌球乓。
牧雲生五官俊美,青絲隨意落在一側,映著雪白的肌膚。他雙手漂亮,指骨細長,握著鑿子與刻刀也好看,此時正認真地鑿刻面前這塊玉石。
眼前景象,是過去全然不曾見過的牧雲生,他十指染上了玉粉塵埃,滿目皆煙火。
鮮活生動的驚人。
江橫仿佛踏入了一場不屬於這世界的時空。
一時間,江橫不敢打破這個世界。他說不出話來,有種遙遠不真切的熟悉,又分外荒誕。
像故事的圓圈,終於回到了這裡。
許久後,江橫走上前,聲音有些乾澀,夾雜著一絲歉意,對打擾了牧雲生趕到歉意。
「師兄。」
牧雲生抬眼,漆黑的雙眼看向來者,並未多驚訝。可是,他突然朝江橫笑了一下。
「你終於來了。」
第99章
隔著庭院, 穿梭冷風寒雪。
江橫立於庭中雪天裡,風吹袖袍獵獵作響。
「師兄在等我?」
牧雲生遙遙目光落在江橫身上,端看審視般打量著他, 良久後點頭。
「嗯,我在等你, 也是在等他。」
牧雲生的聲音略微沙啞, 費力破開滿天風雪, 透著一絲說不出的倦怠和疲憊。
確實等得夠久了, 久到從不下山的小神仙都下了山。江橫聽得心間是五味陳雜,眼眶一熱, 說不出的酸澀。
牧雲生微一偏頭, 看向江橫身後的目光澄明的少女,鼻尖小巧, 櫻唇粉淡,梳著簡單地仙子髻, 簪著一支青白玉色的蓮花。
清清與牧雲生視線相接,臉上一熱, 垂下胡亂扇動的睫毛, 羞赧地往江橫身後躲了一下。
小神仙還是她心裡的小神仙, 琨玉秋霜, 淵清玉絜。
「哥哥, 」清清扯了一把江橫的衣袖, 悄悄靠近他的後背說道,「我突然想起來此行是去西南除妖,我再不過去就來不及了……那個我們, 就此別過?」
「……」這是什麼毛病,跟鶴家弟子鬧翻了跑出來找牧雲生, 人找到了卻又說要趕去西南?
江橫不動聲色地朝旁邊移開一步,彎彎唇角,與牧雲生道:「師兄,這是清清。」
「白羽蓮峰的弟子,」江橫側目看了眼侷促的少女,「也是我新收的小妹。」
江橫喜歡撿弟弟妹妹,牧雲生有感,轉過頭朝清清頷首示意。
清清心跳撲通,緊張地朝他施禮一拜,「在下清清,師從無憂真聖鶴彌雪,但清清與牧宗主一樣,都是修天地之氣的。」
她聲音越說越小,頂著江橫揶揄打趣的目光,小嘴抿了抿,硬著頭皮語速飛快地說完最後一句。
「要是牧宗主不嫌棄的話,清清以後跟哥哥一樣,喚你一聲牧師兄好不好?」
牧雲生視線在清清身上停了一瞬,那聲『師兄』清清脆脆的,像冰雪融化之後山中鳥雀的啼鳴,歡呼又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