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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這時,犬戎大營中,人聲驟然喧譁起來。一個犬戎探馬飛也似地撞入了營寨大門,「撲通」一聲跌落下馬,滾落在地,大聲道:「單于陛下,益城、益城……失守!」
尤班單于在王帳中聽到這一聲劃破夜空的大喊,幾乎是瞬間起身,厲聲道:「什麼!」
探馬三兩步撲到王帳門外,跪在地上,重重叩頭:「大孟將領盧辭占據鐵鎖關,趁春汛到來,掘開了洛江堤岸,水淹益城!」
「益城軍馬被困高地,盧辭率軍亂箭齊發,射殺我軍於高岸之上。西域三十五國軍馬死傷慘重,向西域回逃,如今,益城已落入盧辭之手!」
尤班單于雙目血紅,聲嘶力竭地吼道:「鐵鎖關失守之時,為何不向王帳稟報!」
然而,話甫一出口,尤班單于的心中就已經猜到了答案。
益城駐守著西域三十五國的大量軍馬。為轉運糧草之用,他將數萬精兵留守益城,一則監視西域諸國聯軍,二則固守險要之處。然而青屏山一戰,犬戎主力損失慘重,他不得不下令抽調駐守益城的犬戎精兵馳援前方大軍,自此,大部分犬戎軍隊盡數趕赴大孟京師,僅餘西域諸國作為主力,固守益城。
鐵鎖關位於益城上游,乃洛江天險之處,他不放心交於西域聯軍手中,便將益城殘餘的犬戎兵馬全部調入鐵鎖關。只要鐵鎖關守住,可保洛江一線高枕無憂,益城守軍數萬,自然也無憂矣。誰能想到,大孟竟然派遣了盧辭與精兵先奪下了鐵鎖關,借洛江春汛,水淹益城……
不對,不對!
尤班單于暴怒的思緒中,突然閃過一絲異樣。
他早已知悉,除夕之時,盧辭尚在京城之中。他以為盧辭死在了京城疫病之中,因而再未露面,誰想他竟埋伏在益城,趁犬戎不備,偷襲鐵鎖關!
不……犬戎大軍在數日內揮師南下,京城四面被困,他是何時帶如此大軍離開京城,西赴益城的?
這之中,只有一個短暫的時機——
難道,在犬戎南下的這兩三日內,盧辭就已經定下了西取益城的計策?
可他又是如何預料到,自己會將益城精兵盡數調走,使洛江沿線一片空虛,有機可乘的?
尤班單于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仿佛在千絲萬縷的亂緒中苦苦尋覓著那一個細微的線頭……
——是青屏山大火。
一場火攻,將他的前鋒主力燒去大半,損兵折將,敗走扼虎口!
也是這一場滔天的大火,迫使他不得不抽調最後的犬戎精兵馳援前線,將益城變成了一座守備空虛的糧倉。
難道,從一開始,在他裹挾無上之威揮師南下,發下一月之內踏平大孟的誓言時,就已然落入了戚玉霜的計算之中!
他難以遏制地怒吼一聲,厲聲道:「不可能!」
「攻城,大軍掉頭,再攻京城!」
就在他扶著床沿,幾乎要顫顫巍巍地滾下床榻,剩餘的幾位將領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幾聲沉悶的響聲傳來,數人齊齊雙膝跪倒在王帳之前,急聲道:
「益城失守,糧草已斷,請單于陛下速速撤軍,待回返塞上,再做打算!」
「單于陛下,如今大勢已去,以我殘敗之兵,對大孟誓死之軍,絕非明智之選!」
尤班單于目光森冷地掃過他們每一個人的面孔,所有的癲狂仿佛都在這一刻驟然褪去。他聲音極冷,一字一句地說道:
「退?向何處退兵?」
洛江沿線已被盧辭占領,鐵鎖關乃洛江天險,只要開啟鐵索,順江而下,想要突破洛江,將千難萬險,沿來路退回西域,幾乎已經成了奢望。
而向北方退……
所有的將領在這一瞬間,都已然明白了尤班單于話中的意思。
向北退軍,回返塞上,要經過那道他們數代鐵騎,皆不可逾越的天險——驍山。
更何況,大孟京城被圍,北疆鎮北軍必然回救,此時恐怕已距離京城不遠。若是向北回撤,將與勤王保駕、士氣滔天的鎮北大軍撞個滿懷!
他們劈開大孟的門戶,肆無忌憚地一路屠戮,如同一柄尖刀直插大孟腹地。整個大孟在他們面前,仿佛是一個尾大不掉、孱弱而虛浮的綿羊,敞開了柔軟的腹部與門戶,讓他們一路勢如破竹,直插心臟。
可如今,他們才驟然發現,來時之路已經被盡數阻斷,洛江天險,驍山難越,大孟廣袤領土似乎再也不是可供他們縱馬馳騁的跑馬場,而是一道四方緊閉的囚籠,將他們徹底困在了瓮中!
就在此時,營中再次驟然騷動了起來。
透過王帳的門口,尤班單于僅剩的左眼猛地凝固。
在他泛起層層血絲的瞳孔里,倒映出了北方天際漫天而起的煙塵。
煙塵之中,無數旌旗飄揚,人影幢幢,正從北方天際向京城而來!
——鎮北軍到了。
所有人的心中,陡然浮起了相同的念頭。
尤班單于的雙手劇烈顫抖著,嘴唇蒼白如紙,幾乎說不出話來。
鷹師副頭領猛然上前一步,跪在尤班單于腳下,含淚道:「單于陛下,鷹師願誓死護衛單于西渡洛江,待回到王城,於聖壇之中或許還可尋得一絲線索!」
「單于陛下,萬不可就此灰心!」
尤班單于枯瘦的身形猛地顫了顫,在副頭領的攙扶下才勉強穩住,此刻,他的聲音中,終於流露出了一絲前所未有的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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