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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思緒飄飛,臉上卻毫無異色,道:「你說的,可是當年戚小將軍所乘的那匹照夜玉獅子?」
周顯道:「正是。」
踏雪鼻子抽動了一下,剛想打個響鼻,被戚玉霜的手不輕不重地按在了頭上,只好極不情願地放棄。
戚玉霜道:「聽聞七年前此馬隨其主一道消失,不知所蹤。恐怕公子是難以覓得了。」
周顯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可惜戚少將軍從此歸隱山林,不見故人,否則,也好派人前去求訪。」
戚玉霜「嗯」了一聲,表情似乎也頗為惋惜。
周顯道:「不過,這也是情理中事,老父受屈而亡,沉冤難雪,何必再為昏君佞臣效力?」
戚玉霜卻忽然道:「有何冤屈?」
周顯微微一怔:「戚老將軍含冤而死,世人皆知,姑娘,你……?」
戚玉霜卻轉回了頭,不再看他。戰馬飛馳,她的身影在夜風中極為模糊。半晌,一道聲音才輕輕從風中傳來:
「若是我說,未必呢?」
周顯愕然:「什麼……」
「哎喲!」戚玉霜忽然驚叫了一聲。
周顯連忙勒住馬韁,回身焦急道:「怎麼了?碰到傷口了?」
戚玉霜一聲不吭,像是在痛得發抖。
周顯在昏暗的月光下看不清她的表情,見她一直不做聲,心裡也慌了,勒轉馬頭,戰馬幾步跨到她身邊,伸出手想要去拉戚玉霜的右手:「快給我看看。」
戚玉霜突然哈哈大笑,猛地伸出手,一把捏住他臉頰上的軟肉:「小公子,剛才說什麼『昏君』,什麼『佞臣』,我可全都記下來了。我看看你這張嘴,還能說出哪些大逆不道之言?」
周顯被她捏住臉頰上的軟肉,方知她一點事沒有,頓時氣得天靈蓋直冒煙,嘴唇哆嗦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
戚玉霜樂不可支:「你才多大,知道什麼『昏君』、『佞臣』?小心禍從口出。」
她雖笑著,最後一句話說出口時,語氣中卻帶著一絲鄭肅。
周顯看著她的神情,眼圈卻漸漸泛起了一絲紅意。
「陳姑娘,你……」
戚玉霜纏著繃帶的手摸了摸他的頭,道:「事以密成,語以泄敗。小公子,從今而後,當時刻謹記,不可有失。」
她的手溫柔地撫過他的鬢髮,把他有些鬆散的髮髻理了理,周顯的眼中剎那間浮上一層淡淡的水霧,幾乎是要下意識地開口。
戚玉霜卻輕輕捂住了他的嘴,道:「驍山防線已破,犬戎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鎮北關。你進城後告知……令尊,早做準備。據我推斷,被攻陷的關隘,應該是鎮北關以西的蒙崖關,讓他們去那裡截住犬戎大軍,此難尚還可解。」
周顯知道她在囑咐大事,此時戰事關天,他不敢打斷,只默默把戚玉霜的話記在心裡,點了點頭。
戚玉霜又道:「這三軍呢,心難免不齊,所以作為消息,能告訴多少人不重要,告訴誰,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麼?」
周顯點了點頭。
戚玉霜思索了一下,道:「盧辭其人,驍勇能斷,可以用之。只是他過剛易折,性如烈火,極易中敵之圈套,可守城池,而不可使之為先鋒。至於汪合……」
她語意中帶上了一絲猶豫,道:「謀略有之,智計有之,但我觀其為人,總覺得心術有所不正,當年曾欲藉機敲打,卻分身乏術,暫時擱置。……我也從未料想到,他竟能升到今日這個位置。」
周顯輕輕握住她纏滿繃帶的右手,道:「你不隨我一道去嗎?」
戚玉霜搖了搖頭。
周顯目光深深地凝視著她,沉默片刻,並沒有追問原因,只是道:「好。」
戚玉霜不由得一笑,道:「真乖。」
第二次被形容為「乖」,周顯無奈地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精緻的面頰如同冰雪融化,格外柔和。
天色逐漸放亮,鎮北關城牆的輪廓也在晨光中隱約可見,高聳的城門依然對外打開,百姓在官道上來往進出,顯得頗為熱鬧,絲毫不知道,就在十餘里外,剛剛發生了慘烈的一戰。
周顯猛地勒住馬。
戚玉霜笑道:「就此分別吧。」
說罷,她不等周顯回答,一抽周顯戰馬的馬臀,輕喝一聲:「駕!」
周顯的戰馬乖順地服從著指令,揚起前蹄,向城門口飛馳而去。
周顯怔怔地坐在馬上,眼睛卻依然回望著戚玉霜的方向,動作幅度大得完全超出了他平日的禮儀規範。
戚玉霜向他揮了揮手,用嘴型比劃著名四個字:「後會有期!」
在看到這四個字的一霎,周顯的眼睛忽然一酸,方才的冷靜與鎮定,仿佛在一瞬間兵潰如山。
天大地大,他們以後……還會有再見之期嗎?
周顯突然緊緊咬住牙關,雙手勒住韁繩,策馬回頭,想追上戚玉霜的背影。
四野曠遠,驍山巍峨,北風空蕩蕩從遠山摧枯拉朽而過,掠過他的耳畔。
四面八方,早已不見戚玉霜的影子。
第10章 擦肩而過
「呸呸呸!」戚玉霜猛地吐了兩口嘴裡的土。
踏雪得意忘形地看著她,前蹄還在躍躍欲試地刨動著。
戚玉霜擦了一把臉上的土,苦口婆心道:「我只是偽裝一下而已,不是給你換了個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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