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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玉霜用頭髮絲想想也能知道,她現在能躺在這,究竟是誰的功勞。
按理來說,她應該感謝某人的「救命之恩」,但是她現在,實在是又氣又笑,牙根痒痒。
周顯眼裡的血色逐漸淡化了幾分,終於露出一點淺淺的笑意來:「你的命,不就是我……」
「砰!」屋外的大門突然被撞開,楊陵悲憤的哭嚎聲從大門口一直響亮地傳到了屋裡。
「大將軍!大將軍——」
戚玉霜:「……」
這貨應該是被發配去守城,在城頭聽到她醒過來的消息,這才一路匆匆趕回來,不然不至於哭成這個熊樣子。
她和周顯的動作仿佛觸電一般,瞬間分開。
周顯剛站起身,楊陵就像一陣旋風一樣撞進了屋裡,撲到榻邊嚎啕大哭起來,絲毫沒有注意方才屋子裡的曖昧氛圍,眼裡只看到戚玉霜悽慘的模樣,於是心頭更是悲從中來,哭得眼淚鼻涕齊下。
戚玉霜:「……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哭喪。」
同樣是哭,為什麼有些人的眼淚就感覺毫無令人憐惜的本錢,如同街市上一文一把的大白菜一般,讓人聽了只覺得想笑。
戚玉霜本來還想好心好意、有理有據地給楊陵解釋一番,諸如你是楊家唯一的後人,不能與我一同葬在這裡云云。然而話到嘴邊,卻突然繞了一個彎,竟有些說不出口了。
周顯的目光,正像一團柔而不散的雲,凝視著她,一絲絲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都能感受到那種溫暖的關切。
她可以毫無障礙地給楊陵解釋他們兩個的不同,教育楊陵身上的那些責任,但要在周顯面前諄諄剖析她自己的牽掛,戚玉霜卻突然有了一種說不出口的意味。
於是戚玉霜決定,把這些話爛在肚子裡。
幸好周顯與她在另一方面也算心意相通,知道她重傷初醒,精神不濟,再多的話,也沒有準備在這一時就說盡。
周顯剛想把楊陵從戚玉霜榻前帶走,鎮國公府門外,一個傳令兵「撲通」一聲滾下戰馬,狂喜的聲音幾乎透過重重大門打著旋地傳了進來:「啟稟殿下,啟稟大將軍,冀州援軍——到了!」
戚玉霜猛地從床上抬起身,動作之大,幾乎扯動了身上每一道傷口,痛得就算是戚玉霜這種病痛不形於色的人,也沒忍住眉梢狠狠抽了一下。
周顯還來不及欣喜前方傳回的消息,一聽身後「咚」的一聲,頓知有人又在作妖。他連忙回身一把將戚玉霜扶住,托著她的後頸,把一個迎枕墊在她腰後,讓她靠在柔軟的緞面上,這才對著戚玉霜道:「冀州刺史蔣殊來了。」
「冀州刺史蔣殊?」戚玉霜略一回想,大致有了印象。
當年周顯治黃河水患,連下冀州三郡的郡守,冀州官場一片大地震,刺史彭誠也一同落馬,回京受審。
周顯臨走之前,提拔了因耿介而被彭誠一黨罷官的舂陽郡丞蔣殊為冀州轉運使,督管冀州錢糧之事。沒想到短短一兩年間,冀州刺史告老還鄉,蔣殊才能出眾,品性忠正,一路升任,竟已經成為了冀州的刺史。
——雖說其中不免有周顯的手筆,卻依舊可見蔣殊其人的才幹。
周顯命傳令兵在門口等候,他抬手拉上榻邊厚厚的帷帳,把帳角在床褥下掖住,又把戚玉霜榻邊的暖爐添了添,道:「那我先出去。」
和我報備什麼?戚玉霜沒反應過來,不解地發出一聲鼻音:「嗯?」
周顯這才笑了笑,起身出門去了。
傳令兵的聲音不大不小,周顯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似乎是有意讓戚玉霜能躺在屋裡也能聽到。有這種躺著處理軍務的機會,戚玉霜深感真是八百年沒遇到過的福分,於是她也絲毫沒客氣,百無聊賴地把身體往下一縮,重新鑽回被子裡,用那隻還算完好的手玩著肩膀上繃帶的線頭,豎著耳朵將屋外的動靜聽了個□□成。
青屏山血戰拖延的這十日,京城終於等到了距離最近的冀州援軍。冀州刺史蔣殊由轉運使出身,掌管京外三州向北疆的軍餉、糧草、被服轉運,糧儲豐厚。想來周顯當日整頓將冀州官場,將冀州上下控制得宛如鐵桶一般,本是為北疆的戰事做準備。誰知人算不如天算,這一分布置,最終竟然用在了京城之圍上。
冀州本就有兩萬州府兵,刺史蔣殊僅留五千軍馬防守冀州,親自帶其餘一萬五千兵眾,星夜兼程,趕往京城。終於在犬戎被短暫打退之時,趕到了京城。
戚玉霜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心中的大石也緩緩落下了幾分,目光中終於露出幾分寧定之色。
冀州援軍與糧草送到,京城就不再是孤立無援的孤城。
從今日起,京城,將是大孟對戰犬戎的前線。
雖然無路可退,卻不再是無兵可守的絕難之境。
窗外聲音漸小,似乎是周顯開始布置城中的糧草與百姓安置之事,不必再打擾戚玉霜的休息。戚玉霜倚著迎枕,腦海中慢慢盤算著。
青屏山一戰,犬戎大軍有生力量已經折損過半。餘下最多不過四五萬之眾,京中羽林軍與冀州兵加起來,如今有統共兩萬之數,據守城池,勝算並不小。更何況,相較大孟而言,犬戎才是遠道而來,軍馬糧草需要長途押運。而對於勢如破竹、長驅直下的犬戎騎兵來說,想打的恐怕並不是守城攻城的消耗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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