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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府中,眾人圍坐在桌邊,難得在百忙之中吃上了一頓熱氣騰騰的飯。林傳慧帶著兩個孩子坐在桌邊,語氣溫柔地哄著他們自己拿起筷子吃飯。幾日前的頹敗與絕望,將她從頭到腳洗禮了一遍,在林傳慧的鬢邊添了幾絲零星的白髮。但她秀美的雙眼,卻浸透著一種堅毅的神色,燃燒得愈發明亮,猶如兩顆永不熄滅的星辰。
林傳慧安排完兩個孩子,又看老堂主面前只有幾樣極為清淡的素菜,嗔怪了一聲下人的不用心,便將盤子調換了一下,將一道鵝脯與一道燉羊羔肉放到老堂主面前。
老堂主微笑著向她致謝,將鴨脯夾了一塊放到碗中,但從頭到尾,卻並沒有動筷。
街道上,由遠而近,傳來兩聲「咚咚」的梆子聲。更夫敲擊著手中的皮鼓,從街巷中走過——正是二更天到了。
晚飯過後,戚玉霜與周顯待在書房之中,做著大戰之前最後的準備。周顯目光認真地審視著每一項軍情奏報,暖黃的燈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他肌骨清潤,丰神如玉,宛如畫中人一般。
也許是戚玉霜注視他的時間有點長,周顯臉上有點發熱,努力保持著一派板正嚴肅的神色,左手卻繞過桌下的簾幕,輕輕握住了戚玉霜的手。
忽然,有親衛在門口低聲道:「有人在府門外求見大將軍與太子殿下。」
「是何人求見?」周顯的眉頭微微蹙起。
親衛道:「來者戴著厚重的冪籬,不知其容貌,只知道是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
戚玉霜與周顯對視了一眼,立即道:「請她進來。」
不出片刻,匆匆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書房門打開,走進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親衛關上房門,在外守候。
門關上的一刻,走在前面的女人猛然撩開冪籬,露出一張清秀柔婉的面孔。
「王婕妤?」
戚玉霜與周顯的目光中沒有太多的意外之色,但在看到王婕妤的一刻,依然不由自主地凝重了起來。
王婕妤秀美的容貌一片蒼白,時醒時睡的天奉帝脾氣已經越來越不受控制,長時間伴駕御前,日夜侍疾,似乎讓她憔悴了好幾歲。高貴妃與大皇子雖然被幽禁華康宮中,王婕妤卻依舊時時刻刻感覺到一種不安感籠罩在她的心上。
把持六宮乃至半個朝堂這麼多年的高貴妃,真的會就這麼被禁足在華康宮,坐以待斃地等待著天奉帝咽氣嗎?
要知道,等天奉帝一旦駕鶴西去,太子周顯將名正言順地繼承皇位。等到那個時候,迎接高貴妃和大皇子周昂的,必然是無可阻擋的殺機。
如今天奉帝尚在,周顯身為太子,還不好明著動手,如果真的等到那一天到來,高貴妃與周昂,恐怕只有自盡而死的結局。——野獸尚知垂死掙扎、困獸猶鬥,可高貴妃與大皇子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被幽禁在華康宮中,沒有任何反抗與爭鬥的舉動,這本身恰恰就是最大的問題。
而這一天,終於要到了。
王婕妤開口,語氣中包含著前所未有的沉重之意:「陛下,恐怕要不行了。」
自從在朝堂上當堂嘔出一口鮮血,天奉帝就已經顯露出了油盡燈枯的狀態,如同一脈油燈,費勁全力地死撐著最後一絲氣息。然而,戚玉霜與周顯都知道,王婕妤此刻語義隱晦地所說的這幾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天奉帝真正的大限,就要到了。
王婕妤停頓了一下,低聲道:「恐怕,就在這兩日了。我深夜出宮,便是想要提前告知殿下與大將軍,請二位……早做準備。」
她想要提醒太子殿下有關高貴妃與大皇子的異常,然而仔細思量,又覺得沒有必要。對於太子殿下這樣心思縝密的人來說,高貴妃與大皇子的舉動,他恐怕早就有所留意,不可能沒有一絲一毫的準備。
「只是……」王婕妤猶豫了一下,纖細的手指下意識地握住一根一根細長的指甲,片刻後,終於道,「我侍疾多日,卻總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戚玉霜道:「願聞其詳。」
王婕妤低下臉,輕聲:「陛下這兩日,病情驟然加重,以至於嘔血不至,似乎、似乎……」
周顯雙眉猛地蹙起,忽然道:「你是說,有人在其中動了手腳?」
「正是。」王婕妤急忙道,「陛下用膳之前,均需太監先行試菜,臨到榻前,我也必然會先嘗其中味道,若是無礙,才敢呈到陛下面前。可是這幾日,不論是我,還是試毒的數名太監,均無異狀,太醫為陛下請脈診治之時,也沒有能從中看出任何異常。可陛下的嘔血之症卻偏偏突然發作起來。我的懷疑並無根據,但我總覺得其中,恐怕有些蹊蹺。」
王婕妤的意思,戚玉霜與周顯都明白——她懷疑,是高貴妃與大皇子一黨,開始暗中下手。
但是,自從天奉帝醒來之後,就只讓最貼身的心腹太監與侍衛把守寢殿,將自己所處的環境圍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就連太子周顯也不能經常前往。想要往裡面安插人手,更是不太可能。幽禁華康宮的高貴妃與大皇子,又是如何在天奉帝身上動手腳的呢?
周顯忽然看向了戚玉霜,緩緩道:「這種病狀,與我母后當年臨終前,非常……相似。」
戚玉霜身體忽然一震。
當年戚家出事時,元慧皇后身體已然十分衰敗。戚老將軍身死獄中,戚玉霜不顧身邊所有人的勸阻,也沒有聽從元慧皇后的苦勸與挽留,直接離開了京城,從此遠離了所有京中的人與事,就連京中故人的消息,也不想再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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