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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天奉帝最後一絲衰敗的燭火,顫顫巍巍搖曳在一點暗夜之中。沒有人知道,那一陣呼吸一樣輕柔的風,會在哪一刻,悄然到來。
「轟——」
就在此時,京城之外,驟然響起了巨大的轟鳴之聲。聲若驚雷,仿佛震得整座京城都在搖動。
這聲音聽在戚玉霜的耳中,無比耳熟。林傳慧被聲音一驚,嚇得手臂一顫,仿佛回憶起了什麼讓她永遠無法忘懷的聲音。
振威關城破之前,她與兩個孩子,就是被這震天動地的聲音從夢中驚醒,眼前見到的,便是徐世忠凝重無比的臉色。徐世忠沒有多說一句話,在一片黃土煙塵的轟鳴之中,將她和孩子送上了馬車,只來得及託付了幾句話,讓那位一事無成的二弟徐世義護送她們回京,便帶著一身甲冑披掛,轉身奔回了城門戰場。
那是林傳慧與徐世忠的最後一面。
她慢慢抬起眼睛,面色複雜地看向戚玉霜:「這是……」
「犬戎的投石車。」戚玉霜冷靜地回答道。
「犬戎大軍,到了。」
尤班單于逃出青屏山大火後,點數殘軍,重整旗鼓,一邊調令留守益城的精兵南下增援。如今,終於捲土重來,這一次,他的目標,只有大孟的京城。
第一波投石車的猛攻,仿佛宣告了犬戎進攻的號角。煙塵漫天,磚瓦動搖,京城乃百年古城,位於大孟腹地,京中百姓從未見過這等架勢。那一架架投石車,宛如張開巨口的猙獰猛獸,有撼天震地之威。百姓們甚至以為是天災降臨,無數人宛若沒頭蒼蠅般四散奔逃,城中霎時間亂作一團。
所幸周顯早有安排,有數隊羽林軍把守著京中幹道與大小街巷,此時鳴鼓禁行,下達嚴令,百姓無令不得外出,不得行遊走動。百姓們戰戰兢兢地躲在家中,大門緊閉,街道之上不見人行,極大方便了兵士轉徙,來回調度。
周顯親自率諸位重臣登臨城上,遠望京周四圍。犬戎大軍如同漫山遍野的黑色狼群,幽幽的火光幾乎照亮四野山川。四座城門無一不被犬戎騎兵徹底堵死,一座座投石車被兵士推向城下,車上一方又一方巨石,仿佛在對著京城的城牆發出挑釁。
第一波攻勢,只是示威而已。這一晚,犬戎仿佛並沒有發動直接的猛攻,似乎在醞釀著什麼一般,京城在極度死寂的一夜過後,迎來了翌日的第一縷陽光。
第二日清晨,犬戎派來了一位使臣。
使臣的車駕甫一來到京城西門的城門口,便被警惕的羽林軍發現。使臣不慌不忙,在城下道明來意,負責守衛西城門的竇克孝,連忙十萬火急地上稟太子周顯。周顯即刻給出了示下:放他進來。
經過數番拖延,最終,羽林軍從城上垂下繩索,放下一方竹籃,讓犬戎使臣坐在竹籃之中,反覆確認了他渾身上下並無藏匿利刃之所,這才將他緩緩吊了上來。
此時,得知犬戎遣使議和的消息。朝堂之上已經吵作了一團。此前蟄伏已久的主和派,聽聞犬戎派遣使臣前來議和,終於重燃鬥志,再一次鼓起了唇舌,將觀點一一列出。
犬戎屠城滅種之事,幾乎是人盡皆知,越是抵抗,最後越是血流成河。如今犬戎肯遣使講和,就是給大孟留有退路,不願再興刀兵。只要雙方議和談妥,犬戎自可欣然退去,又何必困守死戰,以卵擊石呢?以大孟國力之豐,物力之富,犬戎區區北方蠻夷之族,見識何等短淺,又有什麼滿足不了的呢?
劍拔弩張的矛頭,重新指向了下一任大孟的掌權人——天奉帝病倒,如今,可是太子代為監國。
在兩派的論戰之中,以主和派的聲音最為響亮。——太子殿下自幼長在深宮,養於婦人之手,受聖賢大儒之學,習仁政王道之論。無人不知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愛民如子的品性。以太子之見,定然是力主以生民求和為上,多半不會與那些力求死戰的武夫「同流合污」。
而主戰派的武官們,一個個卻依舊將滿懷希望的目光投在了周顯的臉上。
不為別的,只因為太子殿下的義姐。
那可是……戚大將軍。
太子殿下自小在戚大將軍懷裡長大,真的會是一位軟弱求和的無能之主嗎?
周顯並沒有直接表態,他的目光冷峻,望向殿門口的方向。
犬戎的使臣來了。
這一次的犬戎使臣,與夕宮宴前來奏賀的那一位使臣的態度相去甚遠。他的眼角眉梢之中,仿佛都流露著一種自信的傲慢,掃視著殿中文武群臣,仿佛在看一群將死的螻蟻。
許多人都被他這種目光看得毛骨悚然。然而在這位使臣面前,無論是主戰派還是主和派,都挺著腰杆,目光炯炯,不想將大孟的威嚴泄露絲毫。
犬戎使臣站立在階前,笑了起來,露出兩排烏黑的牙齒,用一種怪異的大孟腔調,慢慢說道:「大孟皇帝,為何不見?」
使臣雖然不認識滿殿文武中的任何一個,卻也知道,大孟的皇帝應該是坐於上首正當中,身著龍袍的一位年過五旬的老人。如今殿中上首位置,坐的卻是一位杏黃色蟒袍的青年人,顯然不是犬戎人認知中的大孟皇帝。
鄭弘冷笑道:「蠻夷之人,有什麼資格讓陛下親自召見。」
天奉帝重病之事,在京中尚且封鎖消息,面對犬戎大敵的來使,如何能露出馬腳,讓犬戎得知這一動搖大孟軍心民心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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