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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昂的心,猛然沉了下來。
天奉帝竟然真的因為高氏之事,遷怒於他和母妃,將大權交給了太子周顯。
高家這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周顯身為太子,如今臨朝監國,名正言順。他若是能在此之前,徹底扳倒戚玉霜,或許還有機會翻盤,可如今周顯這副魚死網破的做派,這分明是要將他們母子,困死在華康宮中!
……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撲簌簌」敲打窗欞的聲音,聲音極為急促,戚玉霜快步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一隻雪白的信鴿飛了進來。
她手指翻動,解開鴿腿上寄來的信箋,心臟忽然無端地「砰砰」跳動起來。
信上只簡單寫了兩句話:
「尤班單于滅婁邪部,屠城。」
「驍山外,現鷹師蹤跡。莫老將軍引兵,北上探查。」
戚玉霜的眉頭猛然皺了起來。
尤班單于,滅婁邪部?
短短一句話,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卻十分巨大。
如此短暫的時日內,尤班單于竟然直接屠滅了整個婁邪部?婁邪部乃是犬戎三部之中,人數最多,兵力最為強盛的一支。不然婁邪單于也不能在三部離心的情況下,穩坐單于的寶座近十年。其所倚仗的,正是婁邪部強大的武力。
尤班單于與婁邪單于分踞王城與齊噶爾山,本應是二虎相爭、互相試探的狀態。以犬戎三部的內部實力而言,二者應該需要數年時間,才能逐漸在消耗戰與拉鋸戰中決出勝負。
可如今尤班單于竟然不僅在一夕之間戰勝了婁邪單于,更以絕對碾壓的方式將婁邪部直接屠城。他究竟是在之前隱藏了實力,佯弱誘敵,還是另有原因?
尤班難道真的如傳言所說,是一個「瘋子」?婁邪部族人有數萬之眾,皆是烏那神的子民。犬戎三部但凡信仰烏那聖神之人,都不會輕易對自己的同族下手,更何況是展開如此血腥的殺戮。犬戎三部並無死刑之法,即使犯下死罪,通常也只是逐出城邦部族,放逐到沙漠之中,任其自生自滅。可就在一夜之間,犬戎三部之一的婁邪部被尤班全部屠戮殆盡。這在犬戎人心中,恐怕簡直是悖逆天理的大不韙之事。即使在犬戎剩餘的兩部之中民心盡失,人皆震悚,尤班也一定要屠戮同族。莫非他的性情真的如此殘暴,甚至到了不問利害的程度?
如果不是如此,那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戚玉霜的心臟「咚咚」地跳動著,她披著衣服,在屋中緩緩踱步,大腦中迅速思考著犬戎與大孟的局勢。
「驍山外,現鷹師蹤跡……」
尤班單于除去平生大敵,與婁邪部一戰,多半是兩敗俱傷,兵力必定受損,此時出現在驍山之外,卻為何故?
若想趁她與北疆數位大將不在北疆,揮師南下,恐怕並非上好時機。一來冬日塞草枯黃,春日到來之前,正是犬戎糧草馬匹最為睏乏的時候。犬戎缺乏足夠的糧草補給,若要南下攻孟,必然會在驍山防線與鎮北軍僵持消耗,一旦久攻不下,糧草難接,便只能無功而返,徒耗人力。二來,她與盧辭、楊陵雖不在北疆,但有莫老將軍引三軍駐守驍山,她臨行之前,也手書數道計策,留與莫老將軍,犬戎若真趁此時機南下攻驍山,必中她留下的幾道防線與陷阱。尤班單于對此不可能沒有絲毫的防備。
那麼,尤班單于的親衛鷹師,為何會在驍山之外現身……
戚玉霜隨意披著大氅,攏了攏頭髮,一邊思索,一邊走出臥房,繞過一道迴廊來到書房,站在輿圖之前,目光沉沉地凝視著其上恢弘起伏的山川與河流。
北疆,驍山。
犬戎王城,齊噶爾山。
……
正沉思之際,門外忽然有人來報:「太子殿下駕到。」
戚玉霜還沒來得及反應,周顯已經走到書房門前。
戚玉霜道:「請進。」
話音落下,她才意識到自己如今穿得太過隨意,接迎太子,有些於禮不合,於是連忙左手把大氅攏起,右手去挽頭頂上鬆散的鬢髮。
周顯進入書房時,看到的就是眼前的這一幕。
雲霞如錦,燦然的金色朝暉透過書房的窗欞躍入屋舍之中,正照在立於窗前的背影上。
戚玉霜正披著那件他曾親手為她系上的白狐裘大氅,雪白的毛絨領口堆在她的頸下,她正用右手將一頭鬆散的青絲高高攏起,在溫暖的金色朝陽下,露出一段雪白細膩的後頸。
如同白日照雪,光華滿目,周顯心中猛然悸動,身形不由自主地定在了原地。
他日夜思念,只要一想起,心中便柔軟一片的心上人,正在他的面前,毫不設防地綰起一頭長髮,如同烏雲壓雪,令人不敢直視。
戚玉霜出現在人前之時,長發從來都是一絲不苟地挽起,旁人難見分毫。天長日久,周圍之人早已習慣她的模樣——或是鳳翅金盔深壓雙鬢,又或是束髮紫金冠高挽青絲,鎏金抹額勒在額前,就連一絲碎發,也鮮少泄露而出。戚玉霜生平幾無敗績,未嘗有丟盔棄甲,鬢髮凌亂之時,加之她聲名蓋世,積威深重,因此,大多人似乎從未想到過,戚玉霜私下的模樣。
這一場宮變,似乎確實在她身上留下了些許細微而深刻的印痕。也許是更深一層的失望,又或許是久壓心中、進退難全的顧慮,在君臣矛盾爆發之時徹底撕破,她身上一直以來緊緊繃著的那根弦,忽然放鬆了下來。如今的戚玉霜,反而露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鬆懈和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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