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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辭持劍抱拳,單膝下跪:「末將救駕來遲,望乞恕罪!」
「無妨,無妨。」天奉帝不敢再靠近城牆前端,遠遠地站在人群之後,道,「現在該當如何?」
汪合道:「盧將軍,可敢迎戰忽勒古?」
盧辭面若冰霜,森然的目光遙遙與城下的忽勒古相對,碰撞在了一起。
盧辭是北疆第一勇將,年輕一輩的翹楚,而忽勒古是成名已久的犬戎第一名將。當年盧辭的父親盧老將軍,就是邙谷之戰中,在忽勒古手下萬箭穿心而死!
二人此刻在戰場相對,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盧辭眼中火光涌動,未發一言,從腰間抽出長弓,挽弓搭箭。
剎那間,三支羽箭分上中下三路,直射忽勒古面門、前心、小腹!
城牆上一片歡呼雷動。
盧辭年少成名,外號百步穿楊神射手,在箭道一途稱得上百發百中,從無虛發。
三支箭呼嘯破空,以極為強勁的力度,射向忽勒古!
忽勒古雄偉的身形如同一座小山,他面色冷厲,巋然不動,眼見盧辭飛箭即將到來,他右手橫刀,在胸前一擋!
「鐺!」
「鐺!」
射向前心、小腹的箭支轟然撞擊在刀背上,發出金鐵交鳴的尖利之聲。
忽勒古竟是毫不在意盧辭的威名,將剛才盧辭保護天奉帝的方法原樣奉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最後一支箭,來勢緩,力道卻最足,向著忽勒古的眉心直刺而來。
忽勒古的面龐上勾勒出一個輕蔑的冷笑,他伸出蒲扇般的左掌,在面門前輕輕一捏。
盧辭的羽箭,竟然被他輕而易舉地攥在了手心裡。
那箭灌注了盧辭九分的力道,箭柄被忽勒古如同拿捏小兒玩具般握在手裡,箭尖距離他的眉心只有一寸的距離。
被驟然止住,箭羽猶在劇烈地震動!
但是忽勒古的手臂巍然不動,穩如泰山。
那箭尖縱然再銳利,終究離忽勒古的眉心有著不可撼動的一寸之遙,像是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塹。
忽勒古在城下挽弓射城上天奉帝,以下射上,於發力不利,卻能一箭震退盧辭三步有餘。盧辭居高臨下,占據地勢高度之力,連發三箭,卻不僅沒有射中忽勒古,且甚至沒有能讓他的馬蹄後退半步。
第一次交手,盧辭略負一籌!
盧辭緩緩放下弓箭,雙唇緊抿,面色晦暗不明。
城上眾人一時安靜得可怕。
就連盧辭將軍百發百中的神射之術,都不能傷及忽勒古半分。
忽勒古……難道真的是不可戰勝的、草原上的死神嗎?
天奉帝雙眼中恐懼之色越來越濃,他萬分後悔,自己為什麼真的聽信了汪合的勸諫,為了顯示自己的英明神武,彰顯大孟的不可侵犯,就真的御駕親徵到北疆前線?
他的手指顫抖著,目光緩緩掃過身邊大小戰將,每一個人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慌亂。
多年的和平,讓他們早已忘卻了當年面對犬戎束手無策的深深恐懼!
這一刻,天奉帝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個鎮定的的面容。那是早已過世的戚定遠,戚家最後一代世子,人人尊敬的戚老將軍!
原來北疆常年累月面對的,竟是這樣的敵人。枕戈待旦,防備的是這樣令人膽寒的對手。
天奉帝在這此時,終於如同醍醐灌頂一般,頭腦一片清明。他顫抖著想要說什麼,卻發現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更何況眼前還站著父死殉國的盧辭,天奉帝更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城下,忽勒古將盧辭的羽箭隨手擲到地上,發出沉悶的笑聲。犬戎大軍山呼海嘯般笑罵起來,雖然城上的文臣們聽不懂犬戎語,但駐守北疆的將士們大多都學過粗淺的犬戎話,聽到他們的叫罵後不由得臉色發青。
犬戎士兵在罵他們是孬種、廢物、亡國奴,讓他們早日把城池交出來,不要負隅頑抗。
憤怒在每一個將士的心裡升騰著,此時,忽勒古突然開了口:
「大孟的皇帝。」
他的聲音低沉,卻極具穿透力,雖然帶著犬戎人的怪異的腔調,卻奇異地能讓人聽懂。
他嘶啞地大笑了兩聲:「看來戚定遠死後,戚家軍解散,你們大孟,是再也沒有人了!」
「你們大孟的長城已經被自己拆毀,那麼,就等著我們長驅直入,統治天下吧!」
眾人的面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這些年來,誰敢在皇帝面前提起「戚定遠」、「戚家軍」這幾個字?
七年前,戚定遠老將軍在邙谷設下埋伏,計劃以十萬大軍伏殺犬戎單于。然而人人都知道,後來的結果極為慘烈——戚定遠貪功自傲,命令盧隱老將軍提前引兵進入谷中,兩側卻無人接應,盧老將軍身陷重圍,亂箭穿心而死。犬戎在此反向設伏,圍殺了大孟十萬大軍,高貴妃嫡親的侄子高慶也喪命邙谷。
消息傳來,朝野震動。高貴妃哭死過去,天奉帝龍顏大怒。盧辭之母盧老夫人手托盧隱將軍靈位,狀告戚定遠。天奉帝下旨奪去戚定遠兵權、官位,連帶其女戚玉霜一起囚禁獄中,聽候大理寺審理。戚定遠畏罪,在獄中自盡。天奉帝在眾臣勸說下網開一面,赦免戚家家眷,革去爵位,貶為庶民。
從此,「戚家」成為了不能提起的話題。汪合掌權後,趨炎附勢之徒,更是蜂擁轉去巴結汪家。曾經顯赫一時、號稱滿門忠烈的戚家,也逐漸煙消雲散,消失在京城百姓的記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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