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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將軍,您還真敢問,一開口就問盧將軍的傷勢。等盧將軍醒來,看到眼前這一切,不知道會不會氣得重新暈過去。
他瓮聲瓮氣地回答道:「盧將軍已有醒轉的徵兆,郎中說,今日應該就能甦醒了。」
這倒是個好消息,戚玉霜面上神情一松,盧辭身上的傷,沒有傷及真正的要害,只要好好調養一陣,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能恢復。
她轉過頭,對周顯道:「殿下上車吧,讓孫信忠扶您起來。」
周顯輕輕反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前幾日亦請御醫為盧將軍看診,說是只要醒來便可無恙。如今,你盡可以放心了。」
戚玉霜笑道:「那我便替盧文藻,先謝過殿下了。」
周顯一愣,清冷的桃花眼微微睜大,怔怔地看著戚玉霜唇邊的笑意。
她替盧辭,謝過他?
第31章 疏不間親
古人云, 卑不謀尊,疏不間親。他本以為,自己與戚玉霜一同長大, 情同姐弟, 當遠勝於旁人百倍。不想在戚玉霜眼中,他相比盧辭, 竟是更疏遠的一個。
仔細想來,也確實如此。他久居深宮之中, 只能等待著戚玉霜偶然心血來潮, 提筆而書的信件,通過一道道大小驛站, 輾轉大半個月, 傳到他的手中。等他拿到之時,戚玉霜早已換防到了另一處,大軍揮師而過, 留下無數激越的戰績與赫赫的傳說。而他只能從簡短的文字中, 努力去想像著塞北的天空與草原,落日與雄鷹。
她最為光耀的時刻,盧辭都站在她的身後,成為屬於她的傳說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盧辭是她交情過命的同袍,世交之誼的兄長,沙場之上,並肩作戰,出生入死。在戚玉霜心中,必然是比一個義弟要親近百倍的。
周顯心中方燃起的那一簇微小的火苗, 「喀嚓」一聲, 輕輕地熄滅了。
他低下頭, 唇角微動,用極小的聲音道:「他當年對你……」
七年前,盧辭懷抱父親靈位,狀告戚老將軍之時,可曾考慮過她?又可曾考慮過半分的舊日情誼?
戚玉霜心中自然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
七年前,盧老將軍戰死,盧辭拼死殺出,身受重傷。她連夜照顧,生怕她一眨眼,盧辭就咽下了胸中的最後一口氣。
可惜,還沒有等到盧辭醒轉,戚老將軍就帶她離開了北疆,回京負荊請罪。天奉帝的震怒乃是預料之中的事情,當時她身在獄中,心態本還平和,夜間,卻突然有獄卒點起燈火,輕輕叫醒她,顫聲道:「少將軍,戚家……完了!」
她一怔。
素不相識的獄卒手顫抖得令人緊張,每一個字,都仿佛響在她的耳畔,又仿佛極為遙遠,隔著一層朦朧的煙霧,轟隆隆地響起:
「盧隱將軍的夫人攜其子跪於宮門前,狀告戚家。盧小將軍一身重孝,懷抱父親靈位,差點一頭碰死在階下。如今陛下驚動,再次震怒,恐怕、恐怕是……」
周顯的聲音,猛然將戚玉霜從回憶中拉出,他關切地盯著她的面色,道:「你怎麼了?」
戚玉霜搖了搖頭。
周顯自責道:「抱歉,我一時失言,不該提及此事。」
戚玉霜嘆息一聲,道:「這件事,是我對不住他,非他之過也。」
「以後不必再提。」
周顯默然。
就在說話之間,孫信忠已經走了過來。周顯在孫信忠身上扶了一下,沒有說話,逕自上車去了。
戚玉霜在院中尋了一匹馬,翻身上馬,溜達到車駕前,準備送周顯回去,卻看到周顯在車裡伸出手,把帘子一放。
得,全遮住了。
戚玉霜騎著馬轉了一圈,想從車簾縫隙里偷窺一下周顯的表情。結果周顯像是早有準備,兩邊帘子放得嚴嚴實實,人在裡面一聲不吭。
戚玉霜無奈,稍微提起一點聲音,對孫信忠道:「孫副將,那就勞煩您護送太子回去了。」
孫信忠撓了撓頭:「少將軍,那您……」
戚玉霜眼風微微一瞟周顯的車駕:「我這就走了。」
「什麼!」孫信忠大驚失色,「少將軍,您都已經回來了,難道還要走嗎?」
戚玉霜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孫副將,您稱我一聲少將軍,是顧念往日的情分。我如今並非什麼少將軍,豈能在此久留。早晚要走,早一時晚一時,又有什麼分別?」
她此言一出,孫信忠登時大驚:「少將軍,您方才回來,又要走麼?若是末將無禮,有得罪之處,末將向您賠罪!」
如今盧將軍還未醒來,汪合通敵之事暴露,原鎮北關大將王百用身受重傷,城中根本沒有可用之將,如果戚玉霜現在走了,鎮北關該怎麼辦?
戚玉霜道:「與你無關。」
孫信忠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明白了戚玉霜的意思:戚家當年的事,換做是誰,都要心中不忿。她戚玉霜不怨恨也就罷了,怎麼肯再為朝廷出力?
孫信忠張著嘴,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能幹巴巴地說道:「那您這次為什麼還……」
為什麼還出手救駕,擒殺汪合呢?為什麼大小數戰,幾度操心勞力呢?
戚玉霜聽到他的話,目光微微一暗,沉默不語。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她心中所想,周顯明白,旁人卻未必明白。
但這種話沒必要對孫信忠說,更沒有必要對旁人解釋。她平生信念,不過求一個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民。尋常人如何看她,她並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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