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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顯指尖微微一顫,深而柔和的目光凝視在她身上,最終沒有說話。
巫女聽到戚玉霜的話,面上露出一點怔忡之色,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後,她再次開口之時,聲音已經恢復了一開始的嘶啞:「戚將軍的聲名,我自然是相信的。我也相信你是一位言出必信的豪傑。不然,尤班這些年,也不會將你當做食肉寢皮的頭等大敵。」
她沒有稱尤班為「單于」,而是直呼其名。
巫女的目光落在了戚玉霜等人面上所蒙的白巾上,一閃而過,道:「我知道你想要問的是什麼。」
「願聞其詳。」戚玉霜道。
巫女垂下頭,本就模糊不清的面容徹底籠罩在了陰影之中。她輕輕地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含糊笑聲:「他又將那種東西……放出來了。」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方才的歌聲一樣,極細極輕,渺茫得像是一線遊絲,透出了一種陰森的詭異味道。
在場的四個人,聽到這一聲像是嘆息,又像是詛咒的話,心中都不禁浮上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那種東西,是什麼?」戚玉霜聲音平靜地問道。
巫女並沒有接話,她忽然轉移了話題,反問起了戚玉霜:「戚將軍,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會來到大孟的京城,為大孟皇帝獻舞嗎?」
戚玉霜沒有回答。
巫女似乎也並不需要戚玉霜的回答,她沒有任何停頓,自顧自地說道:「因為尤班。」
「他想要讓所有的巫女,品嘗他母親當年的痛苦。若非是他最後改變了主意……」巫女的眼睛微微一動,目光輕飄飄地落在了周顯的身上,「這位大孟的太子殿下,也許就是我未來的主人,或者,按照你們大孟的話來說,也就是……夫君了。」
周顯眉頭一蹙,道:「尤班之母,不是貴部的公主嗎?」
巫女聽到周顯的話,笑了一聲:「太子殿下真是好涵養,即使如今如此兵戈相對,殿下言語之中,也依舊如此有禮。」
「不錯。他的母親,是我們婁邪部老單于之妹,婁邪部的小公主。只可惜,她出生之日,剋死了自己的母親,於是,只能成為了巫女的候選者。」
戚玉霜與周顯對視一眼。
他們之前,對於犬戎三部涉及神明的隱秘,了解並不多。戰爭中所俘獲的將領與兵卒,大多也無法接觸到這等涉及部族奉神的核心之事。聽巫女話中之意,犬戎三部選拔侍奉神明的巫女,竟是以這種方法——若是女嬰出生之日,或是出生之後不久,她的母親就離開人世。那么女嬰就會被認為是剋死了自己的母親,不管她願意與否,也不管她的身份是否高貴,都要成為三部的巫女。
「成為巫女,難道不好嗎?」戚玉雲在二人身後,有些疑惑地問道。
「當然好。」巫女斬釘截鐵地回答道,「能侍奉烏那聖神,是我們至高無上的榮譽。只不過,不是所有人,都能擔得起這份神賜的榮譽的。」
她慢慢地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在黑暗之中,令人不由得生出一種驚悸之感。
「侍奉聖神,不僅需要生而無母,還需要終身保持純潔,永生永世獻於聖神,不可再接近任何男子。」
戚玉雲愕然一驚,沒有料到竟然會有這樣的回答。
巫女見她露出驚訝之色,似乎終於有些滿意,於是語速放緩,慢悠悠地說道:「尤班的母親,曾是我族巫女的一員。只可惜,她與一位大孟男子私通,懷上了孽胎!」
戚玉霜的眉頭猛然皺了起來。
「那孽胎,就是如今的尤班。」
戚玉霜心中霎時間一片雪亮。前因後果所有線索串在一起,終於浮現出了尤班單于身世的真相。
——尤班單于與婁邪部的血海深仇,原來竟在於此。他並非只因為是老單于之妹與大孟人私通所生的緣故,才遭到婁邪部厭棄。原來,他竟是巫女之子!
「他乃是巫女與敵人私通所生,不容於神明,不容於三部,他本就不該降臨在這個世上,他的出生,就是災難的降臨!」巫女的聲音驟然變得悽厲,「他為犬戎三部與草原帶來的,是無邊的鮮血與災難!」
「神罰,從此降臨。」
巫女語氣沉沉,如同一片森然的大海,令人毛骨悚然。
「神罰,是什麼?」戚玉雲問道。
巫女看了她一眼,輕聲道:「疫病。」
疫病?戚玉霜的心陡然一動。
「難道這不是令犬戎無往而不勝的利器嗎?」戚玉雲再一次問道,「如何能稱得上神罰?」
「因為此病最初死亡的,就是犬戎的數千民眾。」巫女的語氣之中,忽然浮上了一絲深沉的哀傷。
「尤班的父親,就是第一批感染疫病的人。聽說,他曾經是大孟一位小小的將官,雖然沒有什麼名氣,但在被擒之後,為了尤班之母,留在了我族。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方才我所說的『那種東西』,是什麼了。」
眾人的目光,緊緊地投注在了巫女的身上。
她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輕聲道:「那是尤班親生父親的屍骨。他是最早染病而死的死者,他的屍身之上,擁有最為強大的神罰之力,即使經歷了這麼多次使用,都依然還具有著極大的威力。尤班每一次利用疫病之力,都要將那具屍骨……重新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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