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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到,周顯的目光正淡淡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協助王婕妤調換聖上遺旨之時,全程只是奉命行事, 不管是他還是王婕妤, 都不知道, 太子殿下所調換的,竟然是這樣一封遺旨,以至於他在方才當庭宣讀之時,震驚得口中幾不能言,險些露出了破綻!
周顯的目光,仿佛帶著千鈞之重的壓力,沉沉地落在劉德生深深彎曲的脊背上,看得他渾身寒意從骨縫中不斷升起。
劉德生感覺到,額角有一滴汗水,正順著下頜緩慢地滑下。
他的聲音中極力壓制著輕微的顫抖,終於試探著開口,低聲道:「殿下,可要奴才將此事,說與戚將軍知曉?」
周顯慢慢抬起頭,望著夜空之中的一彎殘月。
月輝皎皎,如同一層銀霜傾瀉而下。
周顯輕嘆一聲,道:「不必了。她早晚會知道。」
「孤的事情,難道還能瞞得過她嗎?」
……
華康宮中。
一位面容平平無奇的宮女被太子親衛毫不猶豫地摜到地上,戚玉霜悠然站立在床前,龍泉劍柄微微一挑,露出了坐在床幃中瑟瑟發抖的女子。
躲在床幃中的女子,生得婉約秀美,即使年過四旬,身姿風韻卻依然宛如少女,即使伏在榻上,也令人從心底生出一種憐愛之心——
正是高貴妃。
戚玉霜絲毫不為所動,心冷如鐵,道:「此非高貴妃,乃旁人易容。將她臉上的人.皮面具撕下來。」
令出如山,親衛們縱然面對著這張往日裡尊貴至極的「高貴妃」的臉,也不敢有絲毫猶豫,依言上前,一左一右按住「高貴妃」,手在她的下頜邊摸索一陣,猛然尋到一個細小的縫隙,頓時向上一揭。
刺耳的痛苦尖叫聲驟然響起,面具被剝落下來的一刻,榻上的女子,在滿臉的血跡之下,露出了一張迥然不同的面容——平平無奇,放在人群之中,或許都無法找到其蹤跡。
這張臉,與被太子前衛摜在地上的宮女,生得一模一樣!
戚玉霜慢慢低下了頭,看著之前被摜在地上,那名身體已經抑制不住顫抖的宮女,唇角邊微微勾起一個惡意的微笑:
「貴妃娘娘,別來無恙?」
原本瑟縮在地上的宮女,頓時渾身一軟,癱倒在地。
戚玉霜笑道:「我早已料定,貴妃娘娘見勢敗,必然易容潛逃。讓戚某來猜一猜,華康宮通往攜景園的路上,恐怕早已備好龍虎衛的人手,只等娘娘易容逃出宮去,便可護送你前往攜景園密道了吧?」
「你怎麼會知道攜景園的密道!」高貴妃大驚失色,厲聲道。
戚玉霜道:「陛下臨終,將太子託付於我,我自然知道。」
高貴妃身體中的骨骼仿佛在一瞬之間被抽空,她癱軟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戚玉霜道:「揭下貴妃娘娘的面具,驗明正身,即刻處死。」
她之所以不及在殿外等天奉帝咽下最後一口氣,就匆匆率兵前來華康宮,就是為了將可能潛逃的高貴妃堵在華康宮中。天奉帝優柔寡斷,又與高貴妃夫妻多年,情深義厚,保不齊臨死之前給周顯下旨,讓他善待父皇舊人,寬恕高貴妃。
周顯身在龍榻之前,無法脫身。若是天奉帝真的下旨,周顯登基之後,身為仁君,又豈能忤逆先帝臨終遺命?因此,她必須趕在此之前,馬上將高貴妃這一後患徹底解決。
一張血淋淋的人.皮面具被強行從高貴妃的臉上剝脫了下來,高貴妃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悽厲慘叫,穿透屋樑,幾乎狠狠貫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雙耳之中。
面具之下,高貴妃婉麗的面容因強行剝離面具,變成了一片慘烈的血肉模糊,她往日裡溫柔如水的杏眼,此刻死死盯視著戚玉霜,形容慘烈,如同厲鬼,令人不寒而慄。
戚玉霜抬起右手,太子親衛立刻邁步向前,手中托盤一左一右,正呈放著白綾一條,毒酒一杯。戚玉霜道:「貴妃娘娘,請自行了斷。」
「不可能!」高貴妃厲聲尖叫道,雙手拼命推拒著面前的托盤,仿佛其中呈放著的是世界上最為恐怖的東西。
戚玉霜淡淡道:「一杯毒酒,一道白綾。你犯有謀逆大罪,死後不可能葬入皇陵。寂空禪師於大孟有功,救京城數萬生靈於水火之中。他既已為你自盡而亡,你死後,我可以將你與寂空禪師合葬,圓了你二人未竟的心愿。」
「他?他!」高貴妃的面容在這一刻劇烈地扭曲了起來,怨懟之色驀地浮現。戚玉霜話中的信息,高貴妃似乎已經全然無法聽進耳中。她絲毫沒有在意寂空禪師「自盡而亡」這四個字,腦海中只有一片驟然爆發的怒火,尖聲大叫道,「原來是他……是他將易容術的秘密泄露給了你們!」
「不然,你怎麼可能識破這易容之術!怎麼可能壞了我兒的大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還有何臉面來見本宮!」
的確,若非戚玉霜第一時間識破易容,將高貴妃假扮的宮女當場截下,高貴妃早已金蟬脫殼,留下假「高貴妃」在宮中吸引人耳目,自己則在殘餘龍虎衛的護送下前往密道,逃出京城。
高貴妃雙目變得通紅,忽然轉過頭,對著南面的方向,厲聲罵道:「江行,你這背信棄義的賊子,你這怯懦無能的廢物,本宮恨不能食爾肉、寢爾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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