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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盯著沈越山的神色,實在說不上單純。
「……」
屈行一顧不得許多對沈越山道:「……你真的了解他?」
沈越山無奈揉了揉眉心:「你也知曉他從小就脾氣不好,不必理他。」
見沈越山這幅模樣,顯然不知容荒的心思,屈行一想了想,委婉提醒:「還是多注意點吧。」
在天府大會就看得明明白白的霍洵:「……掌門言之有理,沈長老確實該多多注意些。」
沈越山擺了擺手,淡淡道:「不必再說了,容荒雖脾氣大,但總歸是孝順我的。」
屈行一餘光瞥見容荒放在沈越山身上那極具侵略性的目光,剛想說話便覺脖後一涼,莫名感知到一股壓迫力,他嘴邊的話又被迫咽了回去。
……孝順,這簡直鬨堂大孝。
屈行一安耐住了同樣想開口的霍洵,強顏歡笑道:「沒事,開心就好。」
之後扯開話題說了說最近無念宗發生的一些事,又聊了一下各大仙門,便與霍洵一併離開。
待走出山腰竹苑,遠離了天汀洲,霍洵才問:「掌門方才為何不讓我說話?」
「沈長老顯然沒有往別的地方想,那人在單相思,不必點破。」
想了想,屈行一搖頭嘆氣,道:「世人皆知,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沈長老那般信任容荒,你瞧瞧那外衣還搭在腿上,又怎會聽我們片面之詞。」
霍洵抿唇:「那就這麼不管?」
屈行一吊兒郎當道:「反正我管不了,雖說沈越山是我們無念宗的長老,可他修行的是無情道,太上忘情劍修天生情緒淡薄,想讓他動情?比登天難,你別插手,在旁邊看樂子就行。」
霍洵低首:「是掌門。」
二人分道揚鑣,霍洵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眼身後的天汀洲,卻忽然想起什麼,又轉而盯向了屈行一離開的背影,緩緩皺起眉頭。
……掌門怎知沈長老練得是太上忘情?
*
夜幕降臨,天汀洲頂上的天空無雲,星辰遍布,弦月高懸與空。
今日沈越山心口悶,動作也慢了些,只疊了半框紙人,數一數只有連二十個都不到,無念宗上下數萬名弟子,他打算多疊一些,讓每位弟子都分到一個。
將東西放好,他在榻前外裳剛褪一般,便察覺到屋內多了一人氣息,他默默將衣裳穿了回去,回身目光平靜看著出現在屋內的容荒。
容荒泰然自若:「還站著做什麼。」他款款踱步走到床榻躺下,拍了拍旁邊空位,含笑道:「來,睡覺了。」
沈越山盯著他沒說話。
容荒:「怎麼了?」
沈越山走近,俯身單手撫到容荒腦後,五指穿插進了絲滑如墨般的長髮之中,毫不留情一抓,容荒順著力道向後仰頭,沈越山輕聲道:「我有沒有說過,不許再靠我這麼近。」
然而容荒神情未變,眼底一片深沉,雙手抱上沈越山的腰,順水推舟將人向下一拉,翻身滾了一圈將人帶到床上。
沈越山不得不鬆開手,這手一松,他便被容荒從背後完全納入了懷中,雙手亦被扣在身前。
沈越山情緒沒有變化,沒有掙扎任由容荒禁錮著,他長睫眨了一下還是那副漠然的神色,淡然道:「說好的,回到無念宗之後自己睡,你不能老黏著我,而且我不喜歡和人靠得那麼近,回你自己房間。」
雖然他好像有些習慣了容荒的存在,但他還是更習慣一個人。
容荒下巴輕輕搭在沈越山的肩窩,哼笑道:「不走,就是要一起。」
沈越山嘆息一聲,頗感無奈闔了闔眸,這時他忽然感到喉間一陣泛癢,忍不住咳了兩聲。
可這一咳竟收不住了,愈咳愈烈,容荒立刻鬆了沈越山被扣著的雙手,沈越山兩眼昏花,下意識蜷縮起來,一隻手捂著口鼻,用力咳著,背部微微彎曲,另一隻手忍不住揪著衣襟,使得衣裳有些鬆散。
他眼尾泛出紅暈,咳到缺氧,直到結束也未曾緩過勁來,雙眸朦朦朧朧,耳朵聽覺似乎也有些不靈敏。
容荒壓著眉頭,手上動作卻極輕幫沈越山順著氣,低聲問:「……怎麼又咳起來了。」
「我沒注意,今天在後院坐得太久受了風。」或許是咳得太用力,沈越山說話聲線有些啞。
他嗓音本就如碎玉投珠,平日裡說話清越好聽,令人耳朵發癢,如今帶著一些沙啞,喘著氣,更加抓人耳朵。
頓時容荒眼底晦暗,喉結微動,聲音同樣沉啞了起來道:「下次別在外面坐那麼久。」
沈越山輕道:「我只是一時間忘了。」
在魘陣里過的幾百年,讓他忘記現世當中,他所擁有的並非健全的身軀,而是一副破敗的殘軀,擁有的神魂,是被撕裂又重新縫合硬生生拼湊起來的,甚至還有一角神魂落在容荒身上。
即便是拿回了修為,他也不像他。
還是那樣孱弱,不能受風,不能受涼,更不知還能活多久。
望著眼前眉眼間稍帶病色,脆弱宛若一株琉璃冰花般的沈越山,容荒眸光動了動沒說話。
沉默良久,知道容荒臉皮厚趕不走,沈越山懶得費力,拉起薄被蓋在身上,平躺著雙手交疊在腰間,道:「睡覺吧,改天再說。」
感受到旁邊一沉,沈越山側眸,見容荒側躺著單手墊在腦後支起身子,低首靜靜凝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