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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主,我只認你。」寂玉抬頭,那張本就偏向古板冷峻的面容似乎又冷漠了些, 傳達出一些壓抑的憤怒情緒,透過眼神里又隱約流露出一些晦澀, 「其他無論是誰,都休想取代你的位置。」
「新舊交替本就常態,何必執著。」神越伸手輕輕拂過他發頂,「莫要聲張,照我意思去辦。」
寂玉不動, 神色冷凝。
神越低聲重複:「寂玉, 去辦。」
寂玉再不情願,也不會忤逆, 面無表情俯身道:「尊神主令。」
即便是冷著一張臉,神越依舊能看出他抑制的情緒,寬慰道:「好了,別不高興。」又說,「新天道要完全長成的時間會很漫長,不必如此哀慟。」
寂玉不做言語,低垂眼眸,拜禮過後便迅速轉身離開。
「……還是生氣了。」神越無奈。
「生氣了。」乍然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神越詫異回身,看了看容荒,奶呼呼的小糰子又重複,「生氣了。」
神越走過去,「你也生氣了?」
「你也生氣了?」小糰子重複著神越的話,他對神越的靠近並不排斥,並不像剛才面對寂玉時會露出兇巴巴的表情。
「嗷嗚嗚~~!」隨著神越靠近,雲墨聲音愈發嗲的委屈,雖然它原身長得好看,嗓子卻一直不大好聽,粗獷的嗲得令人頭皮發麻。
顯然小糰子非常討厭這個聲音,聽到之後立馬皺起眉頭一隻手掐雲墨耳朵,一隻手就要去掰雲墨的牙。
疼得嗷嗷叫。
「好了快鬆手。」
神越把容荒拎起來,解救雲墨與水火,雲墨爪子去撈了撈禿了一塊毛的耳朵,紫水晶一樣的眼睛裡瞬間聚滿了水霧,嗚嗚囔囔罵罵咧咧的跑開了。
「雲墨平日最愛乾淨漂亮了。」看著雲墨跑遠,神越轉手把小糰子抱進懷裡,容荒兩隻手乖乖摟住了神越脖子。
神越側目就見容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新舊交替,理論上來說,我應該是你父親,但你並非我親生,所以日後叫我義父便是。」
也不知容荒是聽還是沒聽,小臉沒什麼表情,只往他脖頸衣領里鑽,氣息一下竄進來令神越有些忍俊不禁。
小糰子好像在聞他身上的味道。
神越把容荒重新提了出來,領子也亂了,他抬手輕而易舉制止住容荒要鑽衣領的動作,「叫義父。」
鑽不了衣領,容荒只能看著面前的人,眼底倒映出了一張眉眼雋冷殊色無雙的面容,膚色格外的白,薄唇淡淡的粉,如此近的距離甚至能瞧見脖頸皮下纖細青紫的血筋,修長脆弱,正如他剛剛忍不住靠近去嗅的味道,那股清冷如松雪般的香氣。
他很喜歡。
無論是人,還是那個味道。
神越聽到一聲稚嫩的輕喚:「義父……」他和容荒對視,小糰子眼神純澈清冽,嫩生生的喊:「義父。」
*
第三日。
奉神塔底層,神越帶著容荒住了進來,倒不是他不喜歡住神居地,而是奉神塔神韻足,能讓容荒更好的生長。
兩顆鳳凰蛋快要破殼,最後一個時辰需要神越用神力做助力,便被江南從雲墨的窩裡撈出來,和一堆凌雜的東西捧了過來。
「神主,弦月城中百姓聽說神居地有少主,送了許多東西過來,說都是小孩用得上的。」
江南從帆袋裡掏出了一輛木推車,推車墊著柔軟的褥子,然後還有撥浪鼓,毛絨帽子,厚衣裳……
神越未曾養過孩子,況且容荒也不是普通孩子,初誕生懵懂的新天道,開蒙到汲取力量幻化出成人的面貌至多一年。
一年後便和他一樣了。
至於完全成長令舊神逐漸衰敗,直到最後一步吞噬舊神,徹底變成天道,那才是真正漫長的過程。
其實對於消逝一事。
神越向來看得開,他生來是神明,死也能福澤庇佑蒼生,又有何懼之,何況如今離消逝還很遠。
神越低頭,看著席地而坐從一堆雜物里調出撥浪鼓狠狠摳出一個洞的小糰子,眼皮猛地跳了跳。
至少在這小子被教化前,不死。
鳳凰蛋臨近破殼。
最後一時辰需在旁維護,神越隨意用布扎了個娃娃往容荒懷裡一塞,在布娃娃里留了一抹神識顧著,便去了奉神塔頂。
這兩顆蛋也頑強,按照鳳凰一族的壽命,孵化八百年還未出世便會是死蛋,耀火卻硬生生把鳳凰蛋壽命延長了兩百年,實在孵化不出才藉故求上門。
兩道神息圍繞起鳳凰蛋,一黑一紅的鳳凰蛋已有靈識,搖晃著蛋身想倒地往神越的方向滾。
可惜就似不倒翁,搖搖擺擺,快倒地時就會被一股力量重新推著坐回去。
「頑皮。」神越淡笑。
「咔嚓」黑色的鳳凰蛋頂端已出現龜裂之相,紅色鳳凰蛋還在搖擺,神越又抬手送去一道神息。
紅色鳳凰蛋也「咔嚓」出現破殼跡象。
彈指揮間,一個時辰過去,接下來破殼便要靠雙生子本身的力量,該幫的他已幫到極致。
神越收手起身,站到了窗前。
奉神塔立得高,層數也高,他在六十六層窗子朝外看去,可把神居地之下的城池山貌瞧得一覽無遺。
已入夜了,月懸與天。
弦月城亮起了火光如星辰點點,遠遠看一眼便叫人心頭無比寧靜,神越想了想,立刻將神識完全覆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