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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驚,齊齊仰頭。
結界波動處,沈越山的身影出現在半空,神色淡漠眼帘低垂,視線遙遙從眾人身上窺過。
「你們得了鍾離寂的授意,仗著人多大肆前來,想迫使我回庚辰仙宗,捫心自問我可曾欠你們什麼?」
他眸底一片平靜,語氣卻帶了淡淡寒意:「怎麼在你們眼裡,修真界有事,我就不會袖手旁觀了?」
「仙尊慎言!」有人開口,肅聲道:「玉黎仙尊是天下大義之人,也是仙尊的師祖,怎可直呼其姓名。」
沈越山瞥了他一眼,道:「這你倒要自己去問問他,這世上以身祭天之人哪有活路,我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在這偏遠之地躲我的清淨,怎麼偏生好端端地會有人來找事?莫非修真界有任何動靜,都要叫我來管一管,瞧一瞧?」
頓了頓他道:「若我那日死得乾乾淨淨,你們難不成是要找我的生魂去管事?秦懷易和鍾離寂是死了嗎,便非要你們來找我?」
「可仙尊尚且還活著,魔族又如此猖狂,仙尊為何就……」
「夠了。」
那人話被沈越山冷冷打斷,他長睫低垂,籠下一方陰影在眼瞼處,病白的面容淡漠而疏離,眼底透出幾分平靜孤寂,語氣不帶一絲一毫情感,淡淡道:「你們生死,與我何干。」
沒想到曾救世人與水火的無忘仙尊會說出這樣冷漠的話,他負手立於虛空,神情無波無瀾就仿佛垂眼看世人的神,願意時會伸手挽救他悲憫的塵世,不願意時任何人也那他無可奈何。
眾人一時大震,啞然不語。
也在此時,發生了一件讓他們更加心悸的事。
只見無忘仙尊抬了抬手,空氣無端冒出絲絲寒意,令他們身形無法動彈。緊接幾道符印直直略來打入他們眉心。
「我動不了了!」
「這是什麼?!」
「無忘仙尊你這是做什麼!」
眾人驚慌,沈越山拂袖撤去壓制他們的束縛,他們立刻伸手摸向了眉心,沒能摸到什麼東西,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體內的印記,頓時臉色各異難看得要命,忌憚地看向沈越山。
沈越山輕聲:「我不是來同你們談判的,這叫同體咒,比心魔誓還厲害些。」
他指了指一人,看向另一人道:「你說,他死。」又看向另一人道:「他說,你死。」
「既然你們不肯立心魔誓,我也不想繼續留你們在天汀洲,我瞧你們喜歡一起便想起了這個同體咒,除我以外世上無人可解,找鍾離寂也沒用,同生共死,應當是很歡喜的事。」
沈越山抬眸,凝視著這幾個面色愈發難看的掌座,聲線平靜低沉道:「如此令人歡喜的事,你們為何不笑?」
第79章 你真當我如今病體纏身
沒人能笑出來, 甚至方才還沆瀣一氣的幾個人,剎那間心思各異,眼神不斷往每個人身上飄過。
誰說了這件事, 另一個人就要死,沒人賭得起對方會不會說出去,畢竟死得人又不是說出消息的人, 而是其他人。
這個同體咒很有效,至少讓他們沒空來針對沈越山了,每個人都監督著其他幾人生怕有人陽奉陰違,人活得越久就越怕死,沒人敢賭。
所以待沈越山撤去結界後,他們便沉著臉色匆匆忙忙地離開,不似之前那般固執的停留。
本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 有心魔誓與同體咒的加持,心魔誓已應驗,違背心魔誓的人也被天雷所劈,應當不會再有人橫生波折。
沈越山想等一等, 等神魂休養好些了,壓制了天道朝氣, 然後去人間走一走看一看。
可他沒等養好身體,卻等來了個不速之客。
這日容荒不在天汀洲,兜兜轉轉已過一年,今年桂花開得極好,沈越山遣他去靜陽城採買一些桂花甜糕, 再帶兩壺清酒, 靜陽城米酒出自無念宗,比尋常仙門釀得還要香, 他想嘗嘗。
可惜周江南和屈行一都不肯給他,說他身子不行喝不得酒,要另外釀藥酒給他,只能偷偷到靜陽城去採買。
卻沒想到正好容荒不在天汀洲的這日,他等來了秦懷易。
彼時沈越山正半靠在前院長廊下靜曬日光,閉目養神,聽到有人踩踏院前枝葉的動靜,以為是容荒回來,並未睜眼,只輕聲道:「才一個時辰就回來了?靜陽城的酒館可是沒開門?」
他並未聽到容荒如往常一般含笑回應的聲音便察覺不對,長睫抬起時,來者已經靠近他身旁,氣息陌生卻也熟悉,靜蟬劍劍柄上浮雕的燦金色銀杏葉映入眼帘。
沈越山抬眸,面色淡漠的看著來人。
氣氛乍然變得冷漠沉寂,誰也沒說話。
停頓了須臾,秦懷易小心翼翼地放下靜蟬,撩開衣擺虔誠地跪在沈越山腳邊。
見沈越山神色毫無波動,又如試探地枕上沈越山膝頭,閉目深深嗅了一口繞在沈越山周身淡淡疏冷的檀香,道:「師兄,我盡力了。」
他神情有些憔悴,像是重傷方愈又像是奔波疲累,俊朗的面孔顯得格外頹廢,聲音也沙啞:「我攔不住到處作亂的魔族,也攔不住師祖。」
沈越山只道了句:「秦懷易,你起來,別叫我動手。」
秦懷易身形僵了僵,絲毫沒懷疑沈越山話里所藏的威脅,眼中划過一絲落寞,沒敢繼續枕在沈越山膝頭,默默起身站到了一旁,心底泛起細密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