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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打開的一瞬間,秦懷易是欣喜的,他還以為是師兄回心轉意,肯接納他的心意。
可沒想到一向守規守距,與人疏遠,不願讓人靠近三尺之內的師兄,竟然願意讓那隻惡鬼靠近,且是那麼親密的距離幫忙整理衣襟。
他當年與師兄做過最親近的事,便是難過時靠在師兄膝頭,聽師兄寬慰他,誦幾句道蘊詩詞。
除此之外,師兄連指點劍術都從來不會與他過多靠近。
如今卻和那隻妖邪,那隻惡鬼,如此親昵。
眼睜睜看著二人寬長的袖袍挨得極近,宛若濃墨般玄色金紋的衣裳與師兄銀白霧紫的外氅緊貼,和諧交匯得仿佛混為一體,光是想到這惡鬼的挑釁,當著他的面親吻師兄的模樣……
他怎會甘心!
秦懷易既憤怒又委屈,雙目赤紅地盯著沈越山,「師兄為何你寧肯留著他,也不肯接受我的心意,我與你三百多年情誼,也是他能比過的嗎?師兄!你可知道他究竟藏著多骯髒的心思!」
「明明他才是那個心懷不軌的惡徒!」
話音落幕,空氣剎那沉寂,凝固的氣氛里只剩下淅瀝雨聲,靜默的可怕。
連被霍洵追著四處奔逃的弟子們都忘了逃跑,被驚得站在原地,眾人目光齊刷刷望向竹苑內,望向那扇門中。
每個人耳邊仿佛還迴蕩著秦懷易剛剛悲憤吶喊而出的話語。
弟子們本就不敢吭聲,現在更是連氣都不敢喘。
能來無念宗修閒散無邊的自在逍遙道的弟子們,雖說隨心所欲任性妄為了些,卻也個個看得透徹,自然沒人是傻子。
聽見這話里話外隱隱蘊含的意思,他們都能猜出幾分內情,所震撼程度不雅於被天雷劈。
這是也是他們能聽,能看的?
秦仙首啊!那是秦仙首啊!
霍洵提在手裡的棍子也不知該不該敲前面站著不動的弟子,便也連同眾人一起沉默著望向院子,看向那扇被打開的門。
靜默之中,雨聲便顯得格外的大,雨點敲擊在桂樹葉子上,敲在屋檐,也更像是敲在每個人的心裡。
門後,高出沈長老半個頭的義子,輕而易舉就將撐開的傘越過二人頭頂,輕風微寒,二人並肩行出,步步踏下台階,從秦仙首身旁不疾不徐掠過。
秦仙首想去抓住沈長老被風帶起的銀白衣擺,卻只擦著指尖飛過,他忍不住低聲去呼喚:「師兄……」
然而沈長老面色平淡,絲毫不為言語所動,連眼神不願施捨一個給秦仙首,平日裡便清冷的嗓音隱約附了一層寒意,漠然道:「滾。」
頓時可見秦仙首慘白的面色,以及眼中浮出的絕望。
這一聲「滾」,也徹徹底底讓秦懷易清醒了,師兄是真的打算不要他,捨棄他,捨棄整個庚辰仙宗。
……
旁觀的小弟子們也明白了,沈長老確確實實就是當年救世的無忘仙尊,這樣的來歷只做無念宗一席長老之位,實在太屈就。
修真界那些傳言並非作假,話本里所描述的那些,秦仙首早對沈長老情根深種,或是秦仙首愛而不得,好像也都是真的……
他們所見到的秦仙首,高高在上意氣風發,哪像現在,單被沈長老罵了一個「滾」字,便一副失了鬥志的頹喪模樣,只敢用眼神追著沈長老跑,雙目好像紅得比先前更厲害了。
一群被霍洵捆在一起的弟子們又回想起之前秦懷易所說的話。
有弟子唏噓道:「三百多年的情誼,沈長老當真放得下嗎?」
「話本里說得是真的嗎,靜陽城那位說書先生可講過了,秦仙首愛慕沈長老那是到骨子裡的……」
這位弟子話說到一半便被人打斷,「你們最好閉嘴,有時間發這點善心不如想想等會兒怎麼求饒。」
打斷他們說話的那位弟子朝院子裡使了個眼色,道:「你們當小師叔聾嗎?當心小師叔等會兒練你們當人燈。」
原本還對秦懷易散發同情的弟子們聞言,順著那名弟子的話往院子裡看去。
只見為沈長老撐傘的小師叔不知何時回首,陰鷙長眸往秦仙首身上掃過,眼底一閃而過森冷戾氣,神情兇惡到像是要即刻把人捏碎。
那視線也掠到他們身上,如視死物般將方才講話的二人來回看了看,又隨意瞥過其餘人。
伴隨目光若有若無帶來的殺意,登時令人脊骨生寒,脖後發涼,恨不得把方才說話的嘴巴給鋸了。
同情秦仙首?
不。
該同情同情自己,沒事聊什麼八卦,好好夾尾巴做人才對。
第84章 竟然應允那惡鬼碰他!
十幾個弟子們齊齊縮了縮脖子, 生怕第一個被小師叔拿來祭刀,那眼神實在稱不上和藹,透著一股子凶邪戾氣, 好像要把他們活剝了似得。
然而這樣暴虐肆意的壓力,止與沈長老的一聲輕喚。
「容荒。」
頓時弟子們感覺懸在頭頂的那柄巨斧似乎散了,被結結實實得掩蓋住了, 小師叔瞬間斂起戾氣,勾唇含笑,從善如流地低首應聲:「嗯?」
仿佛間,他們好像瞧見有根無形鎖鏈從小師叔身上延伸,被沈長老牽在手中,小師叔才勉強壓抑住本性尚未發作,暫且饒過了他們。
而沈越山確實拉了一下容荒的衣袖。
他眸色平靜與容荒對望, 低聲道:「不過是一些道聽途說的謠言,不必嚇唬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