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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秋後退了一步,躬身道:「自然是可以,況且哥兒您是主子,有什麼差使打發奴婢做就好了,用不著說『幫』這個字,也不用問我的想頭。」
穆敏鴻心道,這不是對你有愧嚒,不然豈有這個耐心煩呢!嘴裡卻笑道:「若這麼說,那我直接和容姐兒打一聲招呼就好了。」
晴秋低著頭,沒說話,不知道怎麼回。
穆敏鴻也覺得好沒意思,便轉而摸了摸紅纓的頭,跟它耳語兩句話,便走了。
等他一走,晴秋這才長出一口氣,趕緊抬起胳膊,捧著鵝梨遞到紅纓嘴邊,紅纓咴兒咴兒叫了兩聲,就著她手上一口一口吃了。
……
遠處東廂房,支摘窗開了一條縫,張書染就在窗戶後面默默地看著,等紅昭過來催用飯時,仍舊一臉若有所思。
……
第48章 私鑄幣(一)
三日之後, 穆府的馬廄清掃好了,重新開了大門,用車的僕婦小廝們發現,這回煥然一新的不止有乾淨的馬廄房舍, 連帶著管事的和兩個馬倌都換了新面孔。
不過新換的這些人態度殷勤, 辦事麻利, 況且又捨得給料照顧馬兒, 因此家下人誰也沒多問, 只私下裡嘰咕:管家奶奶終於開明一回, 把這窩貓鼠同眠做事稀鬆的傢伙都革了職,真是大快人心!
殊不知管家奶奶李氏也一樣被蒙在鼓裡, 後知後覺, 忙叫馮媽去探查——如今馮媽已和曲嬤嬤平起平坐,一樣是府上管事嬤嬤, 且又兼著是李氏的奶母,自然處處又高曲一頭。
馮媽費了些功夫, 探知是燕雙飛張姨娘那邊出的手,還借用了外頭柜上的人,忙道:「這還有章法沒有便是馬廄果然辦事不力, 也輪不到她發落人, 少奶奶,您還干坐著要我說——」
李氏卻一抬手, 示意噤聲。
她如今已經不是那個剛入府沒幾天,才接手管家的那個新奶奶, 在這府上生活得越久, 她越看得清,別說馬廄, 就是張姨娘想要這府上半邊天,一家子連老太太都說不出半個不字來的。
李氏道:「也罷了,他們既然不肯聲張,咱們就權當不知道好了。眼下一大堆糧食等著賣,車隊也快到家了,只管忙過這一遭,過完年你我就清閒了,你若有閒心盯著別人,還不如幫我想法子抬一抬糧價!」
「欸,是,是!」馮媽諾諾道。
……
且說馬廄開了後,李氏又打發人來請張姨娘,張姨娘自然是不肯出山的,原想打發紅昭過去應付兩天,晴秋卻站出來道:「我沒什麼差使,不若還是叫我去罷。」
張姨娘見她目光沉靜如水,不似往日惆悵多思,心裡跟著一嘆,允諾道:「好,那你就去罷,原就是你的差使。」
晴秋福了一福,領命離去。
……
打穀場邊一溜兒排房原是供人看穀倉的,如今最裡間的被李氏叫人拾掇出來挪作自己白日看帳理事使用。曾經亂堆的米斗和各式農具都被收走,換成綢緞袱著的各樣坐具,屋裡還生了火爐子,晴秋進來沒坐了一刻鐘,額上就冒起汗來。
「這是今年的佃戶簿子,這些是有自己耕牛的,這些是沒有,又這些是連耕具都沒有,全使咱們的家的。各色人等收的租都不一樣。」紫燕指給晴秋道,又笑道:「我也是白說,這些原就是你夏天開耕後拿給我的。」
晴秋笑笑,拿起來翻閱,問道:「今年失佃報喪的多嚒」
「在這裡。」紫燕忙把手邊一本簿子拿給晴秋:「今年沒有打仗,失佃的少,不過有十來家報喪的,已經把他們的租子減了一半。」
晴秋翻著帳目,笑道:「今年收成很好。」
一旁的李氏聞言也道:「是吶,風調雨順,你看外頭滿坑滿谷的糧食沒有都愁得我夜裡睡不著覺,這要是賣不上價可怎麼是好」
紫燕從旁也笑道:「我們奶奶這幾日也算是魔怔了,見天的念叨這些話,也是呢,每日裡都只有一些零星小糧商過來,眼瞅著打穀場都裝不下了,多愁人呢。」
晴秋忙道:「奶奶別急,哪年賣糧不鬧得人心惶惶的原也是今年各人收成都好,那些大糧商就擎著手等咱們讓價呢。」
她從袖中抽出一條紙簽,道:「這是臨走時姨奶奶寫給我的,上頭都是城中大糧商的名號和家宅住址,他們的媳婦也常在外奔走的,奶奶不如打發人恭恭敬敬地請了她們來,或吃茶,或看戲,先把人情做起來,再領著他們往咱們打穀場一走,許多事也就順水推舟了。」
紫燕忙接過紙簽,拿給李氏,李氏笑道:「好,果然沒錯請你來,這不傳真經來了」
一時大家都笑了,其實她們心裡都明鏡似的,李氏磨著燕雙飛這麼久,就是要張姨娘手上這個名目罷了。
李氏拿著紙簽,即刻招徠馮媽,和她耳語不斷。
不大一會兒,又有一個小丫頭進來說:「二太太過來了。」李氏不想讓她進這屋裡見到帳本,忙起身道:「我出去一會子,你們忙著。」
說著,逕自出去不表。
晴秋算了半日帳,對紫燕道:「我有一句話,說出來唐突,只當聽聽就罷了。」
紫燕忙讓她直說,連馮媽都道:「奶奶請姑娘來,原就是為著您有經驗,有什麼指教盡可說的。」
「談不上指教,只是我心裡的一點想頭。」晴秋解釋道,又道:「這糧食除了咱們家吃喝日用外,再把兩個穀倉填滿以備不時之需,剩下的就儘快賣了罷。大奶奶|頭一年經管此事,想賣出個好價來是人之常情,可糧食不比那些雜貨,尤其是咱們還挨著塌它蠻族,恐怕夜長夢多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