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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了錢是正經,」梅氏笑道,又揮揮手,沖她兒子喊道:「澍哥兒,你帶人把傢伙什也給大伙兒分分!」
穆敏澍早等他媽這句話了,一聽吩咐,忙讓小廝拖來幾口大箱子,打開來赫然都是一些匕首砍刀之類的物什,倒嚇得一眾小丫鬟連連倒退!
「現如今怕成這個樣兒,等會子蠻兵創進家門,可怎麼著呢」澍哥兒道。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紛紛拾起趁手武器來。
……
張姨娘看著眾人,叫過清哥兒,梅氏,李氏,道:「雖說眼下形勢非比尋常,可是發了錢,又發了武器,這一大家子,咱們可不好制衡。」
李氏若有所思,梅氏蹙眉不語,唯有清哥兒知道厲害,心裡不由佩服他們家這位姨奶奶,口中道:「很是,三兩日還好,終究不是長久的方兒。」
張姨娘思忖道:「不如就等到天亮,若天亮以後,大家平安無事,再問問各人想法,雖說是一家子,但都各有父母,如今城已破,將來什麼樣沒人說得准,有想投親戚的,有想逃命的,我們也不能阻攔吶;當然,若是有想留下的,咱們也一定善待!」
這話說得,連李氏自己都心有戚戚,她看著清哥兒,道:「如今家裡爺們都不在,你是長孫,自當有你拿主意。」
清哥兒道:「姨奶奶說得很有道理,咱們先不聲張,等到天亮再觀望觀望,不行,就遣散家僕,各尋出路罷,世道如此,也別無他法!」
……
如此這般,眾人便聚在一處,抱窩一般,等待黎明到來。
卻說二更的時候,府上大門被敲得山響,杜管家口裡叫著「誰呀」,腿肚子轉筋開了門,果然進來一個蠻人,他高大雄壯的幾乎有六尺高,舉著火把像一座小山一樣踅進來。
他看著堂屋門口這家裡人都聚齊站著,目光從他們不屈、害怕、隱忍、憤恨的表情中掠過,又垂眼看了看他們手中緊握著的菜刀匕首,從鼻孔底下噴出一口氣,烏拉烏拉說了一大通——怎奈杜管家聽不懂。
那蠻賊又往胸脯上拍了拍,還是清哥兒出來,從懷裡掏出一沓會子錢,遞過去。那蠻賊果真是要錢,一把掖進懷裡,扭身竟出門離去了。
……
這一夜就這樣有驚無險地去了,大家長出一口氣,清哥兒說了他們議定的打算,眾人聽了,有說要回家投奔父母的,但更多的都直言說和東家不離不棄,共存亡。
晴秋雖心裡惦記父母,但這會子要她出府回家裡,她也沒那個膽量,便也說留下——燕雙飛里所有人都留下。
張書染仍舊鬱鬱寡歡,晴秋幾次張口,不知怎麼勸她。
因為她心裡模模糊糊地預感到,連州城這次再受劫難,應該是莫爾道大關出了岔子……
*
與此同時,戍北原,莫爾道大關。
孟青帶領的護糧車隊緊趕慢趕,趕在正月初十這天到達莫爾道大關,額手稱慶,接風酒還沒喝到酣,夜裡軍營就遭到了蠻兵的突襲!
莫爾道大關是大靖第一道天塹,依山傍水,易守難攻,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美譽,只是這回,他們碰上了草原上最為驍勇的狼崽子,塌它小王爺圖特庫魯爾。
這位小王爺原是老王爺圖特力恆的次子,一路奪嫡上來的,本就是個狼子野心的傢伙,他拉攏了草原各部,集結五萬大軍,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大靖馳援莫爾道大關的糧草!
據說有十萬石!
十萬石,去年草原發白災,庫魯爾搜斂家私,才向一個大靖糧商買了十萬石糧草,這筆錢狠狠叫他肉疼一回,如今,又有這麼多糧食近在眼前,如何不心動
而且,他屬意的,可不光只有糧草。
……
「大靖的皇帝真應該約束一下他的士兵,戰場上可不能這麼飲酒,起碼守城的士兵不行,就像我阿爸和叔叔們,不是醉死在馬背上,就是女人的床榻上,能成什麼大業」
圖特庫魯爾擁有草原男子不多見的心細如髮以及孤介自持脾性,若不看相貌,都還以為他是一位克己復禮的從大靖學成歸來的書生。
這個偽書生真狼崽子如今埋伏在山坳,手搭千里望,看著守關的士兵喝得酩酊大醉,確認他們是醉了,而不是佯裝的之後,火速下達了衝擊的命令!
……
五萬塌它鐵騎猶如神兵天降,圍著莫爾道大關發起突襲,強攻了足足有三個時辰,才得以破關而入!
而他們一入關,便直衝糧倉而去。
*
「糧倉是大關的保命符,也是我大靖第一道防線的保命符,糧倉堅決不能失守,弟兄們,給我殺!」
孟青在馬上振奮嘶喊,帶著手下藩軍力戰來犯的蠻寇。
這時候的穆道勛倒是沒有了伍長相伴左右的優待,每個人都在上陣殺敵,況且他也不需要,跟著軍隊久了,他也竟練出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氣度,這會子正指揮著役夫,往糧倉里緊急搬運糧草。
「快快快,抓緊搬抓緊卸!」
役夫們牽著馱馬,一車一車往裡拉卸糧草,離他們只有一箭之地的地方,就是打得分不清敵我的大靖藩軍和塌它蠻兵!
……
烏拉烏拉的塌它話近在眼前了,役夫們早已腿肚子轉筋,一方面是累得,一方面是叫戰勢嚇得——明顯,兩相對峙,大靖已經漸落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