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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的,」奴才自然沒有越過主子去的道理,哪怕是才來沒多久的小丫頭銀蟾,也領會到晴秋這層意思,忙道。
晴秋笑了笑,見她看得實在入神,便把紙筆遞了過來:「你試試」
唬的銀蟾忙擺手,道:「我可不行,我拿不住這筆把式,要是笤帚撣子把兒,咱還使得!」
這話也不記得從前誰說過了,晴秋一笑置之,沒再言語,只管揮毫。
……
先前綠袖和晴秋提過的「新人換舊人」的話,晴秋雖未確信,但到底入了心,這兩日隨著張姨娘出入辦事,每每想起,都會晃神片刻。
讓這把懸在頭上的劍掉下來的,是月底開完支後,老太太把張姨娘和李氏都叫過去,說了半天閒篇,最後才道:「書染,你這陣子多有勞累,有什麼輕省活計,別叫跟著的人做,就叫清哥兒媳婦幫襯著打理打理,我見你身邊一堆管事的丫鬟婆子,到底沒有長她們志氣,滅自家人威風的說法。」
作為管事的丫鬟之一,晴秋,忙躬身低下頭去,她沒看見張姨娘神情,心裡有點兒惴惴的,卻只聽老太太話一落,李氏便趕著道:「只怕我憊懶,學不會。」
「哪有什麼學不會的,況且還有書染這個師傅呢,是不是,書染」老太太面上堆笑。
張書染頷首道:「老太太說的是,原本就是家裡的事,輪也輪不到我管。要不是太太們愛清淨,爺們又在外頭不管家裡經濟,哪輪得著我管家。我當時硬拖著不受,還是老太太說,你且先管著,等我以後有了可靠的孫媳婦,你再享清閒不遲。我一直記著這話,如今我們大房奶奶也有了,我也能撂開手了呢。」
一通話,說得體面熱切,屋裡別人尚未怎樣,李氏臊得直臉紅,急道:「這話哪怕是老太太說的,我也要說一句還請姨娘明鑑,我只是幫襯著,萬萬沒有叫您撂開手的意思!」
張書染笑了,看了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親昵地點著李氏額頭,「瞧瞧你,咱們家常里說話,你怎麼還認上真了」說著,也看了一眼張姨娘。
張姨娘笑了笑,李氏忙彎起唇角,也陪笑了下。
……
出來時,晴秋幾次暗中睨著張姨娘神色,見她面上平靜如水,一絲波瀾也未起,不禁有些詫異。
「怎麼我不吊著個臉子,你還看不過去了」張姨娘目光有所察覺,戲謔道。
聽到她這麼說,晴秋才吐出一口氣來,小聲道:「姨奶奶,也就是您好性,被繳了械,還這麼雲淡風輕,不緊不慢的。」
「哪還值當的,」張姨娘聳了聳肩,道:「我自有盤算,這樣罷,你回頭和曲嬤嬤說,往後各院裡那些針頭線腦的採買,一應都問李大奶奶拿主意。」
「是——啊」晴秋撓頭:「那奴婢的差使這就沒了一半了!」
「你沒聽老太太說嚒,不要長丫頭們的氣勢!」張姨娘笑道。
晴秋泄了一會子氣,不一會兒就好轉,顛顛兒地攆上張姨娘,這兩日其實她已經想得很明白,在哪兒不重要,做什麼也不重要,只要別脫離燕雙飛,她都是樂意的。
第37章 管家權(中)
「老太太當真說了這話」
到了夜裡, 穆三爺回到東廂,盤坐在炕桌前看帳本,張姨娘和他對首坐著,看他帶回來的一摞朝報小報, 一面說著閒話。正說到老太太讓李氏接手管家的事上來, 穆三爺先發問, 又斷言道:「這是新得了孫媳婦, 高興糊塗了。」
「是長孫媳婦。」張姨娘眼皮抬也未抬地說道。
「委屈嚒」
「委屈是要怎樣」
「要委屈, 咱們就分家, 不和他們摻和在一起過!」穆三爺洒然道。
張姨娘睨了他一眼,嗔道:「你就哄我罷, 分家你分得了我倒是高興。」
一家子, 老太爺和大老爺不在,二哥又是個混帳不頂事的, 穆府要是分家,不說二房, 單說大房一家子和老太太怎麼過呢張書染明白穆道勛的為人,他雖是幼子,但自負良嗣, 為裘為箕, 是要帶著一大家子繼往開來的。
那確乎是一時半刻分不了的——穆三爺搔搔頭髮歉然一笑,遂將帳本放到姨娘手上, 攥著她的手道:「她們不讓你管家裡,那我便託付你管外頭, 總之, 咱們姨奶奶的氣派不能丟!」
張姨娘只管笑笑,抽出手來, 說道:「饒了我,也讓我鬆快鬆快罷,管這一大家子吃喝嚼用還不足厭,再插手外頭的生意,我在這府上還活得下去」
「有我在呢,我看誰敢攔著姨奶奶橫行霸道。」穆三爺一壁說著,一壁忽兒又道:「我怎麼聽說你們前日吃飯,老二家的夾槍帶棒難為你了。」
張姨娘瞥了他一眼,笑道:「你要聽,就聽明白些,是難為誰了」
穆道勛嗖了嗖嗓子,面色訕訕的,沒作聲。
張姨娘側了側身子,歪頭將他這副罕見模樣覽入眼底,失笑搖頭,起身下了炕,來到妝奩台前。
穆道勛便巴巴地也跟著下地,拿起妝奩匣中梳篦,等著為她通頭髮。
張姨娘的妝鏡是早年間連州錢監鑄造的並蒂蓮紋青銅照子,丫鬟們日日擦磨,光可鑑塵,眼下正映著一對和如琴瑟的璧人。
她拆下簪環,對著鏡中人道:「先前崔家老太太過來,住了些時日,因聽說咱們家收著幾件前朝黃花梨的家具,就想瞧瞧稀罕,我想著她老人家好容易來一趟,有什麼不能依的,誰料叫二太太拿住了筏子,說到老太太跟前,虧得老太太明事理,沒搭理,可是咱們太太臉上卻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