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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兒一出,眾人皆聞之色變,都瞠目看著穆道勤。
三人中的長者蹙眉道:「二弟,他們是——」
穆道勤欲言又止。
恰此時,穆敏鴻回過頭來。
伯侄兩個四目相對,眸光都驀的一沉。
好半晌,穆道勤仿佛作下某種決定,抬了抬手,道:「驚擾兄弟們了,都是誤會,他兩個是我的小廝和馬夫。」
穿竹青的挑眉笑道:「二哥別是看錯眼了,我卻從沒見你身邊有這麼兩個人。」
穆道勤笑了笑:「我與賢弟也有日子沒見了,你不知道,這倆人原是我從松塔河帶回來的,從前是跟著馮六沾的,那馮六沾被我那個侄兒耍弄得幾乎傾家蕩產,如今他們不得已跟著我,這是頭一回跟我來連州,沒走過這條道,身上兜不住二兩尿,跟我說要去小解,誤打誤撞地在這裡胡鬧起來,叫兄弟們見笑了。」
這話聽著比說書的還天花亂墜,這穿竹青的年輕男子邊看向一旁穿油葫蘆的年長男子,只道:「大哥拿主意罷。」
那大哥嗔道:「瞧你這話說的,難道你二哥還能自糾自查起自己來不成咱們這裡凡百所用,哪個不仰仗著你二哥呢!」
這一口一個的「你二哥」,自然指的就是穆道勤本人,而他話里話外的意思,便是這些事他穆道勤都脫不了干係。
這大哥沖一眾守衛們揮了揮手,叫人解開鴻哥兒和趙子琪的綁縛,他二人便走到穆道勤身後,果真扮作起小廝和馬夫來。
穆道勤扭身看著穆敏鴻,道了一句:「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這句話突兀得很,首先油葫蘆和竹青男子都看了一眼穆敏鴻,心道一介小廝,如何擔得起「一家人」的稱謂,再則鴻哥兒心裡也是一怔,這難道是二伯說給他聽得話嚒
只聽那位大哥朗聲笑到:「既然是誤會嚒,那等會子愚兄便自罰一杯,來來來,都和我進屋,二弟,你長久在北邊,不知道這陣子我們的長進,給你瞧瞧!」
說著,他使了個眼色給那穿竹青的,那人頷首笑了笑,抬了幾下手,當下便有十來個守衛圍將上來,「恭敬」地請穆道勤並鴻哥兒一行人進了其中一間窯洞。
……
簡單略吃了幾口酒菜,那兩個兄弟便藉口外頭有事,暫且失陪,將穆道勤一行人留在這間房裡,咔噠一聲鎖上了房門。
趙子琪附耳一聽,外頭還有打手和狗守著,納罕道:「這……果真是要將我們燒窯了」
穆道勤心裡卻是不怕的,因為的確如他們所說,自己手裡有他們要的東西,所以這不過就是給他一個下馬威罷了,又不是真的親兄弟,還能推心置腹怎麼的
想到這裡,他轉臉看向穆敏鴻。
鴻哥兒倒是自一進來,不吃也不喝,也不說話,只悶著臉端坐在椅子上。
穆道勤踹踹他椅子腿,「嗐,你說你這孩子,你怎麼——」
鴻哥兒倏地回過頭來,直直地望向他。
穆道勤咽了咽嗓子,娘老子的,叫這一雙清明澄澈的眼睛盯著,心裡竟顫了顫,於是佯裝起威嚴,叱道:「看什麼看」
鴻哥兒立刻扭臉,撇過頭去。
穆道勤咬了咬牙關,只覺得這小子和他老子一樣可惡,長吐了一口氣,換了個問題道:「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又是怎麼敢來的」
好半晌,鴻哥兒這才回過頭來,冷嗤一聲,道:「我比不得二伯您,我也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只是心中有個疑慮,過來賭一把而已。」
這話又叫穆道勤聽了氣得夠嗆,忽兒指了指一旁的趙子琪,道:「你跟著他混幾天,都學會賭了」
趙子琪忙道:「欸欸欸,你們伯侄兩個內訌別帶上我,況且穆二爺,穆老二,你和我沒少一起打葉子罷,咱倆誰說誰!」
穆道勤被老三家的橫眉冷對也就罷了,如何肯受一個賴皮的奚落,當即帶了怒,就要和他吵將起來。卻見鴻哥兒騰地站起身,徑直走到穆道勤跟前,問道:「我爹知道嚒」
「哈,你猜呢」
「哼,我不用猜,我爹肯定不知道,我自是信他。」
「你們父子倒是腹心相照啊,那你怎麼不問問,你爹有沒有摻和進來呢難道就憑我,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這個」
鴻哥兒看了看他二伯一眼,輕輕笑了笑,卻是擰身又坐了回去。
這回他閒閒地端起桌上茶盞,不緊不慢啜飲起來,自在得仿佛是在自個兒家裡。
就是這樣氣定神閒,倒顯得別人頭腦發昏似的,老三家的這個實實在在和他爹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直叫穆二爺氣惱心堵,正待譏哂兩句之時,只聽外頭一陣雞飛狗跳,間或還有馬的嘶鳴聲,兵戈之聲,剎那間滿窯場燈火通明!
出事了——穆道勤騰地一聲站了起來,向外問道:「發生什麼事了誰來了」
有一人忙道:「是……好像是有官兵來了!」
「那還不去前頭應付著,擎等著作甚!」
那守衛也一時六神無主了起來,他們本乾的就是賣命的買賣,只因他們原本也不是第一大主顧,碎催賣命的,因此到手的錢也不多,便只把「官兵來了」這句話只當個警鐘而已,誰承想今日這鐘就要砸下來掉腦袋上呢!
「開門!都什麼時候了!」
這門從裡向外咣咣響著,這守衛一時也懵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給開了門,想放出穆二老爺,卻不想頭一個出來的竟是那個小廝,假羊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