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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酒樓掌柜的也笑道:「確實吶,這位王老闆可是咱們連州從遠近聞名的大善人,你們有外地來的不知道,我們這兒還有一副叫唱歌呢呢!」
他們這幫人,因常常做要飯行事,也能說會唱得很,忙讓唱來聽聽。
掌柜的便叫來那跑堂,跑堂放開嗓子,利落地叫唱道:
「連州有個善人王,扶危濟貧熱心腸。
肚裡空空,他煮粥湯,袋裡空空,他有銀錢賞!
若問善人哪裡找
瑞昌大街往裡走,只瞧那大紅燈籠掛房梁!掛房梁!」
大家聽著跑堂的唱這個,一齊兒都笑了,掌柜的忙道:「大伙兒今日吃了王大善人的烤金豬,可不要忘了他的善行善舉吶!」
「忘不了!明兒我們就拜會拜會去!」
「天爺,這位王善人真是菩薩轉世,他是真發錢吶!」
「是啊是啊……」
……
瑞昌大街另一邊,大紅燈籠幌子底下,王氏商行的王老闆正在梗著脖子望天,見那「連州王氏」四個字不論被風怎麼吹都不會變作催命符,才放下心來,忽兒打了個噴嚏,罵了一句娘老子。
「王福,王福!」
一名夥計擦著汗跑來,「老爺,什麼事」
「小六子回來了沒」
「沒有呢,」王福走近些,小聲又急切道:「昨兒夜裡去了五蘊寺就沒回來,您說會不會……」
他瞄一眼對面,餘慶商行這邊,門庭若市,掌柜的算盤珠子撥拉的震天響。
王老闆道:「哼,他們家老三上老虎嶺了,家裡除了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沒男人了,就是發現了能怎樣」
王福連連點頭倒是,心裡卻想著,可得了罷,別說那個穆三爺,就是他們家那個少爺,也沒見您在他手上得勝過幾回!
……
穆府,後院,燕雙飛。
京師來的信裝在一個明黃緞子裝裱的錦匣里,張紅玉打了開來,張姨娘朝著京師方向,躬身敬聽:
「書染吾妹,芳鑒。暌違數載,不勝馳念。吾前日偶發一夢,夢回廿年前,吾與爾等烹茶、習字、放紙鳶……」[注①]
張紅玉無甚表情地念著,張書染亦無甚表情地聽著,聽到「可令紅玉歸京,以藉吾萋萋別情」一句時,才動了動手指。
因不是貴妃娘娘直接下達的旨意,所以張紅玉念完信上最後一句客套話「順頌時祺」時,張書染便只虛虛施了個萬福,就把信接到手中。
她支著腦袋歪在桌案前,很久沒說話。
張紅玉繞著桌子,繞到她跟前,拿下她手腕兒,便看見一雙噙著淚的眼睛。
她從書染手中抽出信箋,顛三倒四看了看,還拿到老爺兒光下照了照,口裡道:「這是冰綃的信這麼念舊情,別不是假的罷」
書染眼裡還噙著淚,聞言瞪了她一眼,道:「信能作假,這大內的明黃匣子能作假」
張紅玉長長嘆了口氣,把信丟在手上拋來拋去:「那我不聽她的總行了罷難道咱們這位貴妃老朋友、舊同僚,還能千里迢迢發兵來殺我我是個什麼人物呢!」
張書染只管低著頭,好半晌沒有說話。
欸……
張紅玉心裡嘆息,看著書染。
她甚少這樣,這許多年,張紅玉已經看過張書染很多種模樣,寥落的,孤寂的,堅韌的,重獲新生的……唯獨沒有這樣頹喪過,哪怕當初她們幾乎喪家犬似的被趕出王府時,她也很是雲淡風輕的。
「我只是後悔,」張書染開口,道:「後悔沒有給你找個婆家嫁了,還要受這個轄制氣。」
「可別,」張紅玉開口,「我沒你運道好,能碰上穆道勛這樣百依百順的男人。況且,為了躲冰綃嫁人,我才不樂意呢,我只會為了你。」
張書染鼻頭又一酸,她就是這樣,但凡是自己的事,她可以永遠剛強,永遠鎮定,一旦涉及到自己的至愛至親之人,就會亂了陣腳。
「是我當初連累你……這許多年,我都有兒有女了,她還是不放過我。」
「她心裡有鬼嚒,她怕你,所以拴著我。」張紅玉說。
書染張了張口,要說話,只聽外頭一陣腳步聲,來人朗聲笑到:「誰心裡有鬼我火力壯,最不怕捉鬼了。」
第30章 織金錦
卻聽來人朗聲笑到:「誰心裡有鬼我火力壯, 最不怕捉鬼了。」
姨娘紅玉對視一眼,眼疾手快地把信箋並匣子收到桌下。
「休得胡言,」張姨娘嗔怪一句,抬手往少年肩頭摸了一把, 輕薄的棉襖觸手冰涼, 不禁蹙眉道:「單穿這一件過來的說了多少次叫你出門記得披一件大毛衣裳, 偏不往心裡去。頌月也不經心, 回頭我得罰她。」
「您罰不著她, 我這陣子都睡柜上。」鴻哥兒笑道。
張姨娘瞪了他一眼, 真真兒的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了。
穆敏鴻歪著頭看她姨娘形容, 不太高興的樣子, 連紅姨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實在是奇也怪哉。
「大晌午的, 怎麼都不高興我這正好有個笑話,給您二位取取樂」
然後便把今日他略施小計懲治連州王的事說了。
張紅玉聽完, 噗嗤一笑,「鴻哥兒,我心悅誠服, 再想不出你這主意!」
張姨娘嗔道:「你還捧著他, 促狹鬼罷了。」又問鴻哥兒說道:「老太爺給商行取名『餘慶』,你可知道餘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