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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嬤嬤那邊人手不夠,調劉嬤嬤和她的人過來打個下手。旁的人冒失,往常這差使幾乎盡落在晴秋頭上。
煥春喝了一口熱茶,才暖過來,坐在條凳上衝著晴秋瞪眼睛:「本來讓你漿洗完了衣裳就趕緊過去的,不承想你沒個動靜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劉嬤嬤又使不著咱們,找不到你,臉拉得老長。咱們這管事嬤嬤也是,甭管什麼活兒,頭一個準想著晴秋,要我說你是勞碌命呢!」
煥春忙了一晌午,灌了一肚子風,一張嘴都是釘子。
晴秋軟軟的接住,笑道:「往常我叫你和我一道往前頭應承,你嫌規矩大,如今竟惱我了我不過是幫著把二太太那院子裡的鯉魚缸淘洗了,這也是正經事,一來一回總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哪裡就缺我不得了,我是個什麼人物呢!姐姐你也不著忙,我這就拾掇好了,咱們一道去」
煥春吃了將軍,連連擺手,可算怕了:「我可不去,飯還沒吃呢!這一晌午,劉嬤嬤沒嚎嘹死我,這福分你自個兒享去罷!」
紫燕從廚房裡揀了點菜飯,端給煥春,笑道:「你也消停些,別上杆子給晴秋搭梯子,這屋都快招不下她了。」
下人房的小丫頭,都是各處打支應的命,著急上火什麼好賴話都有,人卻都是可親的,也無人往心裡去。
晴秋橫了她兩個一眼,笑說:「你們就消遣我罷,我若回遲了,替我收衣裳。」
叮囑了這句,換好衣裳,出得門去。
第3章 點車架
晴秋疾步走到西庫房,才曉得煥春因何著急,今天回來的車多,貨箱子幾乎堆上了房,車夫們湊在一起吃煙,小廝和腳夫們忙成一團。
她繞著人,進得庫房裡,管家嬤嬤正張羅人清點馬匹。她是不在牌名上的小丫頭,連眼風都落不到一個,倒是裡頭有相熟的人見了她,知道她是劉嬤嬤處的,比了個手勢,示意人在後院。
見了劉嬤嬤,她倒沒有別的話,也沒問晴秋這么半天去哪兒了,只把手上一摞黃麻紙花名冊子遞過來,道:「這是車馬行冊,一應貨箱,無論大小,全都在管家的那裡造冊登記,咱們只管把車隊的傢伙什清點好也就完了。咱兩個分頭忙,我去清點傢伙什,你點車架,那些馬鞍馬鐙嚼扣勒子,一樣一樣來登記清楚,你是久做的了,該知道分寸!」
「知道。」晴秋翻開名冊,出發前這冊子就是她幫著核對的,所以心裡頭有數。
「去打穀場罷。」
打穀場就是庫房前邊劃出來的一片水磨石頭地,一般用於秋收的時候打穀、收糧,磨得光滑的石頭地甚少磕磕絆絆,糧食掉地上一掃出收起來了,很是方便。
如今打穀場上滿是車架,東倒西歪,橫三豎四。
「馬直接卸在馬廄了,那不管咱的事兒。這裡三十副車架,勒子、嚼扣這種零碎別忘了。」劉嬤嬤叮囑。
晴秋笑道:「您老放心,交與我罷。」
言畢,逕自捧著冊子,往車隊走去。這並不是個輕省的活計,晴秋給自己打氣,車夫難應付,車把頭的老婆更難纏。
和她交割的是李榮媳婦,她男人是車隊裡的車把子。
那李氏是典型的北陸女人,生得膀大腰圓,人也打扮得鮮亮,嗓門恁的高,吊著一雙眼睛直往晴秋身上打轉,不把她看矮一頭不罷休。
晴秋跟她打過幾次交道,知道其人也就是個架子貨,因此對她怠慢的態度並不放在心上。
兩人寒暄一會兒,都不是頭一回打交道了,因此也不繞彎:
「……小丫頭甭跟我客套,如今你是掌經查的,說說章程,你想怎麼查」
晴秋抿唇一笑,把冊子往手裡一卷,年紀輕輕倒有一股子老道的氣派:「咱們一架車一架車的看,我如今把那些零碎名目都記住了,不跟上回似的,光翻冊子就耗去少時辰。」
李氏盯著她瞧了一眼,癟嘴笑了笑:「那敢情好,如今你是老手啦,那咱們就快著些,早早地勘驗完,夜裡還等著吃席面呢!」
晴秋仍捧著她:「那是您老有這熱鬧,我輩分小,可湊不到前頭去,沒席可吃。」
幾番話下來,終於把那李氏哄得熨帖,滿面得色,讓開路,引著晴秋去驗車。
*
驗車,其實也是有路數的,一輛車停在那,有經驗的打眼一瞧就能瞧個七七八八。
晴秋雖說年歲小,但到底也從小跟過車,知道一輛車最緊要的是車梁杆,先瞧瞧車梁杆,要是有裂痕或者壞損的,就要添上一筆報備,否則這樣的車入庫,下回出車保不齊就直接壞在外頭了。
若車梁杆沒壞,其他的零部件,只需按從頭到尾,從高到低,以此查驗。這活兒做起來十分考驗人的眼力腦力,還有體力,畢竟每一輛車都要牽繩引絆的去看,甚至還要爬上爬下。
一路查驗,扯皮與反覆勘察必不可少。李氏腰壯氣橫,架不住晴秋腦子清明嘴快,倒也沒甚吃虧。
……
「這裡點了三十副籠頭,算上您說的在路上使壞了的二十六副,總共算起來是五十六副,不過我記得當初把頭是從庫房裡支走了整七十副,還差十四副,沒見著。」
李氏瞧這小丫頭不翻冊子,五十副籠頭張口就來,有點不忿,剛要吸一口氣嚷嚷,卻見她唰唰翻開冊子,點著某處,道:「登記在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