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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老醒醒神,人家只是不想給你扣這個帽子罷了!您老也睜睜眼,看看這府里什麼境況不說姨娘現在仍然管著家,就是三房老爺,手抓把掐的可都是咱們一府的經濟,一家子吃喝穿戴都是人家掙來的!你還說她是姨娘,你沒見三老爺對她一個姨娘什麼態度三太太、老太太對她又是個什麼樣我見了她,尚且要矮著三分,更遑論你!偏你是個不通竅的,上趕子觸她的霉頭!」
李氏罵狠了,聲音都嘶啞了些。紫燕忙安撫道:「少奶奶快彆氣,喝杯茶壓壓驚。」
說罷,倒了半盞茶遞到李氏手中。
李氏手裡端著茶杯,哪有心思品茗,無意識地攥在手裡握著,幾乎握碎了。
她看著地上的馮媽媽,喪氣又覺得沒臉面。她自小是馮媽奶大的,兩人感情很親厚,照他們那樣的詩書之家,處處都有著死板規矩,唯有這個奶母還算是個妙趣之人,既會哄孩子,又會打扮,雖然她母親當時多有不喜,但耐不住自己央求,不吃奶後也留下她來,只在府里將養。
要說馮媽這人也沒別的大毛病,就是人混了些,偷奸耍滑都沾了點。當初她嫁過來,原本定的是一個陪嫁丫鬟,可是她嫌棄那丫鬟毛孩子一個,太小,料不能幫她主事,所以央了母親求了馮媽跟過來。
如此想著,李氏哭了半晌,揩乾淨臉,平靜了會兒,道:「明兒我叫人給媽媽收拾包袱,家去罷。」
馮媽一聽,噗通一聲磕在地上,告饒道:「小姐,小姐這可是不得啊!我若走了,您就自己一個人可怎麼著」
李氏聞言,冷哼了哼,指著紫燕,道:「誰說我是一個人了,她不是人老太太、太太們不是人」
馮媽眼珠轉了轉,忽的明白了,笑道:「小姐大了,不要老奴了是麼」
「是要不起!」李氏扭過頭,道:「你但凡心裡有我,就行事尊重些,別帶累了我!」
「是呢,老奴帶累了小姐。」
馮媽也算看出來,李氏這回是誠心要發作她,她服侍她從小到大,深知李氏耳根子軟最受不得激將,冷笑道:「小姐自然是知道了晌午的事兒,那想必也知道晴秋紅昭那兩個蹄子是怎麼排揎訓斥我的,若是張姨娘還罷了,偏她們倆也是丫鬟,說破了天,與我同樣是奴才,且我還是您的奶媽子呢。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我縱有不是,拿住了要殺要剮便罷,何必當眾喧嚷出來,反鬧得您沒臉。」
李氏緊抿著唇不說話,手指甲攥得緊緊的。
紫燕從旁也勸道:「馮媽這話不無道理,咱們倒不如從長計議,還是像我才剛說的,要攆人也不是現在,倒顯得咱們心虛了。」
半晌,李氏思忖好了,開口對馮媽道:「那回家就不必,不過你這幾日可要安生些,明兒也不必往廚房去了,直接在我屋裡做事。我這裡正好短個針線上的,媽媽你就接管罷。」
馮媽自從做了小姐的奶媽,這麼多年還沒拿過幾回針線呢,不過她也知道這是李氏能給她最大的通融,只要不攆她出去,她是都願意的。何況李氏耳根子軟,事情過了再說幾句好話,不至於一直那麼熬著她。因此便一疊聲同意了。
……
等馮媽出去,李氏仍坐在屋裡生悶氣。
紫燕無法,百般好話寬慰她也不見效果,仍然不理人。
「少奶奶,我說一句話,您聽聽有理沒理。」
李氏忙拉過紫燕的手,笑道:「我一來就是你服侍,比別人強十倍,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說。」
「那我可說啦,奶奶您這麼自己在屋裡生悶氣也沒人看見,我知道您委屈,可那等不知道的,或者心有嫌隙的,還不定怎麼想呢。所以您不妨去老太太那裡哭上一哭。」
「哭,管用麼」
「您忘了,我是打哪兒來的」
李氏恍然大悟,紫燕是老太太屋裡的。忙拉著她上榻,道:「你快說,別賣關子,我該怎麼哭」
紫燕笑道:「還能怎麼哭,越軟弱越好。您是新媳婦,只推說不知道罷了,三分委屈也要哭出十分的響來。咱們老太太人剛強,反倒最耐不得旁人跟她示弱。您瞧著張姨娘為什麼這麼受待見,還不是當年沒少哭鼻子抹淚,她一哭,老太太恨不得端出金山銀山來哄她。」
「那……那咱們還坐在這幹什麼,還不快給我收拾收拾,去見老太太」
紫燕打量了一番李氏此刻的形容,笑道:「不必收拾,就這麼松怠怠紅著眼圈兒去。衣裳也不必換了,當您是著急出來的。」
李氏讚嘆地看了一眼紫燕,真是一個頂十個的人物,要不怎麼說是老太太屋裡出來的!
主僕二人閒話不說,立即往老後院走去。
……
等李氏忙忙地趕到老太太那,剛進了堂屋,就聽裡頭隱約傳出了談笑聲。
紫燕探頭瞧了一眼,招徠舊日同僚,笑問道:「誰在屋裡」
這人是小棗兒,說道:「還能是誰逗得老太太這麼開懷,姨奶奶唄。」
李氏心裡一跳,忙道:「多早晚來的」
小棗兒回道:「來了有一陣了,少奶奶略等等,我去通稟一聲。」
李氏有些慌,剛要阻止,可那小丫頭一轉身已經往裡頭走去了。紫燕忙安慰道:「別怕,有老太太在,她不敢怎麼著的。」
李氏破罐子破摔,吐出一口氣,「也是,橫豎不能生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