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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事的原先不讓,只說沒有讓馬進二門的,有失體統,晴秋卻道:「這是我們鴻哥兒的馬,你們沒照顧好也就罷了,如今還攔著不放,誰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大家都留些體面罷!」
別的都還好,唯有最後最後一句話倒戳到管事的心上,未免橫生枝節,送神似的把她們一人一馬送走。
……
卻說晴秋帶著紅纓回到燕雙飛後院,紅纓一進門便嘶鳴兩聲,晴秋剛想出聲制止,卻見鴻哥兒從正堂里走了出來,見了她們,不由道:「嚯,這是怎麼了吃了勝仗了」
紅纓邀功似的仰天長嘯!
穆敏鴻笑了一聲,大踏步拾級而下,直奔這邊而來。
晴秋見狀,渾身寒毛乍起,兀地一躲——躲過了才覺得自己唐突,忙不迭躬下身去。
鴻哥兒卻壓根沒看她,一心都掛在紅纓身上,他也很快發現了紅纓胸前的傷,這才看了一眼晴秋,見她也是驚魂未定的模樣,才問道:「你怎麼了」
晴秋搖了搖頭,只道:「他們不好好餵紅纓,若哥兒體貼它,往後別把它往馬廄放了。」
鴻哥兒聽出來晴秋藏著話,只可惜這是他姨娘的丫鬟,況且也未深想,只是對紅纓道:「這家裡,真的是沒個法度了,他們餓你肚子啦」
紅纓咴兒咴兒地又叫了一聲,仿佛在說:可不是怎的
一人一馬雞同鴨講半天,晴秋佇立在旁看著,忽兒心上一寬,渾身的戰慄和後怕才散去,定了定神,便往東廂走去。
……
張姨娘打發走外客,聽見外頭一陣喧譁,還有馬的嘶鳴,不由一問,紅昭便回道,是晴秋將紅纓牽了進來。
這丫頭一向穩妥,怎麼這般魯莽行事張姨娘心裡納罕,便叫晴秋進來。
這一見,才察覺出不妥來,忙道:「怎麼回事摔倒了還是叫人打了」她看著晴秋身上星星點點的泥巴印子,還有臉上未褪去的驚慌失措,不禁問道。
晴秋聽見問話,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奇異感受,原來先剛紅纓也是這般心情,被人發現受傷了,狼狽了,竟是這樣的……
她噗通一聲跪下去,伏在地上不起身。
這情形,顯然是遇到事了,張姨娘忙揮手叫其餘下人散去,叫起晴秋:「起來說話,怎麼了」
「姨奶奶……」
第47章 青鵝梨
晴秋將馬廄中諸事一五一十告知張姨娘, 張姨娘原本和緩的臉色變得凝重,後又聽聞馬倌糾纏她的事,忙拉著晴秋上下檢視一番,見並無外傷, 才放下心來。
「姨奶奶, 我走的時候見他還傷倒在地上, 可怎麼辦」晴秋無不擔心那馬倌反咬一口, 紅纓又不會說話, 反使自己落得個致人重傷的罪過。
張姨娘拉著晴秋的手, 安撫道:「你不用怕,不說他們找不著你, 就是找著你, 我也要為你做主,不叫你白白受這個委屈的。」
「嗯!」聽了這話, 晴秋滿腹委屈和害怕才算有了口子流淌出來,看著姨娘, 眼圈有點泛紅。
張姨娘忙道:「也罷了,你快回屋裡換身衣裳洗個臉,定定心。大奶奶那邊你也暫時別去了, 等她打發人來, 我自有話說的。」
「這……」
「去罷,」張姨娘拍拍晴秋, 笑道:「再把紅昭綠袖叫進來,我有話說。」
……
晴秋出門, 叫紅昭綠袖進去, 自己逕自回了房。
目下銀蟾在書房陪著姐兒上學,屋裡一個人沒有, 晴秋一回來便迫不及待換了衣裳,又打水櫛沐,原想躺炕上靜臥一會子,奈何閉上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出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忙起身。
想了半晌,乾脆從柜子里拿出往日繡了一半的椅袱花樣來——這還是夏天時三太太給的,因為紋樣太過反覆,她斷斷續續繡了許久,眼下最適合拿出來繼續,既消磨時間,又沉心靜氣。
……
這廂晴秋一針一線晃著神針黹,那廂張姨娘叫了紅昭綠袖進來後,一疊聲兒的吩咐道:「紅昭,你趕緊叫鴻哥兒帶幾個人,把馬廄連人帶馬都給我按住了,甭管是管事的還是馬倌,一根人毛都不准給我私跑出去!切記切記,叫他動靜小點兒,別吵嚷得全家都知道了!」
「是!」紅昭並不問緣由,應喏一聲,一徑去了。
張姨娘又囑咐綠袖道:「你悄悄地去請曲嬤嬤過來,再去請老太太身邊范嬤嬤一併過來。」
綠袖頷首,也去了。
……
片刻功夫後,先來的竟是鴻哥兒,原來是他一察覺紅纓有異,便親自去了馬廄一趟,那時馬廄的管事正收治那個馬倌,見他進來,以為是問罪,恐怕牽連自己,連忙一推六二五,將馬倌糾纏晴秋一事全都說了。
穆敏鴻道:「原是那馬倌喝了酒,見一個貌美眼生女子忽巴拉在馬廄餵馬,以為是神女娘娘下凡應了他的願,於是色心大起,作起事來。我給他上了瘡藥綁起來了,姨娘要打還是要殺,他都禁得住的。」
張姨娘啐道:「呸,什么喝了酒你也喝酒,我也喝酒,何曾這樣沒羞沒恥過不過是因有一段腌臢肚腸,生了歹心,推到酒身上罷了!」又道:「叫我為著這麼個泥豬疥狗一樣的人犯殺業,還不能夠。你只管先拘著他,再把他家裡父母妻兒消息一併打聽給我,我自會好好發落。」
穆敏鴻頷首,輕輕一嘆道:「陰差陽錯,這裡也有我的不是,我不該叫那丫鬟去二門外幫我餵馬的,白白惹上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