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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下令,我不得不從嘛。」穆道勛連忙溫言解釋。
張姨娘思慮得卻深,道:「休要哄我,你這一去,可知多險惡今年的戍北原雪大成災,那個阮平潮卻要在白災未祛之際發兵北伐,本就是時機未到師出無名,整個連州,沒有一人出來諫言阻止他嚒」
穆道勛聞言苦笑搖頭,又恐她胡思亂想,只笑道:「為夫就是一介商戶,又不是當官的,哪裡知道官場上的事。他們要從我這裡買糧,我就為之奔走籌糧嚒。」
「你籌糧,你光是籌措連州糧倉里的糧食都快忙垮了身子,還籌措軍糧況且哪裡還有餘糧,你又哪裡還有錢財」張姨娘捂著心口問道,說到情急之時,不免又氣短,犯了咳疾。
穆道勛連忙扶起她,為她撫背順氣,並道:「這些我都想到亦都解決得了,還請姨娘不要擔心,只管將養身體為要。」
他二人又切切說了些許體己,末了,張姨娘問了他出發之期,沉吟半晌,道:「走時去見見太太罷,她這陣子為了給災民捐資納福的事,也忙得心力交瘁,你跟她說說話,算是寬慰,也免得大家惦念。」
「欸。」穆道勛應了一聲。
……
那邊廂晴秋帶著容姐兒回了西廂,後見穆道勛出門來,才領著容姐兒過來張姨娘處。
一問,才知道穆道勛不日要隨孟青將軍押運糧草、北上莫爾道大關,不免心裡唏噓一番,卻又唯恐平添姨娘心焦,只得佯裝渾不在意,一壁和她說話,一壁幫著收拾穆三爺的細軟。
「爹爹要出遠門,那我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容姐兒在旁仰著臉問道。
張姨娘便往匣子裡取出一封信箋來,笑道:「這是前兩日收到的家信,你看看罷,他還在閔州呢,這陣子估摸著應該到平州了罷,回來的話最快也要一個旬日。」
「那就要過完年了。」容姐兒一面看信,一面掰著手指頭算著。
晴秋三心兩意地做活,這會兒忙覷著話縫問道:「姐兒,那信上鴻哥兒可說請到神醫了嚒」
張姨娘聞言笑笑,容姐兒爭著說道:「請到了,請到了!聽哥哥說,那還是一位妙手回春的女神醫呢!」
請到了,這就好,晴秋心裡忙念佛,順便祈禱鴻哥兒和神醫一路歸家平安順利。
……
卻說那邊廂,糧食把頭劉豐年宅邸。
年關將近,劉家大宅門口早已懸掛好錫打春幡勝,百事吉斛兒等新春賀吉之物,一路行來,更是雕欄玉砌,美婢如雲。
然而,年輕的公子對眼前這一切似乎習以為常,也不以為意,只見他一路蹙眉疾行,快步來到書房,一推門,正對上同樣愁容滿面的劉豐年。
「爹,我聽說晌午時分穆三爺來拜訪您了」
劉豐年點點頭,沒說話,指了指下頭的玫瑰圈椅,叫兒子坐下。
原來這年輕公子正是糧食把頭劉豐年的長子,大名喚劉驥春的。這小劉公子聽了老爹的話,哪裡肯坐,幾步來到劉豐年案前,道:「滿商會都傳,主簿叫那穆老三籌措軍糧押往莫爾道大關,他此番前來,不會是打咱們家糧食的主意罷」
劉豐年瞪了瞪眼睛,又搓了搓臉,仍舊沒說話。
見此情形,還有什麼猜不出的,小劉公子不由急了,嗔怪道:「您老那麼剛性的一個人,怎麼叫他三言兩語就給蠱惑了呀,他是怎麼忽……騙您的」
「什麼騙我,當你老子是那麼好上當的」劉豐年瞪了自家兒子一眼,好半晌才全盤托出,道:「人家算出咱們手上有餘糧,直言說哪怕變賣家財,也要保住連州糧價,你道我待怎樣」
連州糧價若日趨平穩,屆時來年春天,雪化冰融,薺麥青青,老百姓不因缺糧而犯愁,而自家囤的糧食難免糟蟲蛀鼠咬,又失了脫手的最佳時機,那他們忙碌的這一遭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劉驥春哽了一下,忍不住啐道:「這個穆老三,他可真是老奸巨猾,他不惜傾家蕩產都要和咱們對著幹,意欲何為他這麼玉石俱焚,到底希圖什麼」
劉豐年抬頭望了望,高高的承塵搖搖欲墜,嘆息道:「他可能就圖個濟世賢良名罷……欸!」
「簡直是狗屁!」小劉公子嗤嗤一笑,又問他爹道:「您糧食賣都賣了,賣的什麼價」
劉豐年動動嘴皮子,說了個數。
那小劉公子聽了,心道也沒虧太多,見他老爹仍然一副蔫頭耷腦的樣子,也蹲下來,道:「那您這買賣也還算成吶,嘆什麼氣呢」
劉豐年瞪了兒子一眼,恨聲道:「你哪裡知道,這回籌糧他穆老三可算是在連州官場露了臉了,回頭一世賢良名都是他的,我又出糧食,又舍錢財,我落得什麼好了我」
「哦,原來您是忌諱這個,」劉驥春聳肩笑了笑,忽兒拐了拐他老爹一肩膀,悄聲道:「兒子有一法,倒能叫他既得不了這個好名,甚至……」
劉豐年聽他娓娓道來,不禁睜大了眼睛——
預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
第64章 蒙厄難
且說劉家父子一直計議到深夜, 彼時更漏將殘,曉窗明滅,更襯得劉驥春輕巧的哂笑聲在這個冷夜裡寒涼如許:
「等他穆家人來買糧,文書契約必定多如牛毛, 那穆老二本就是個粗枝大葉的, 自不會細查, 屆時咱們兩手一倒, 將『那個物什』往他這裡一送, 」劉驥春一壁說, 一壁手上夾著比劃,口裡仍舊道:「等他點指畫字, 這裡通國外的罪證便坐實了, 叫他有口也難辯,正所謂『移花接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