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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罷也罷,為防有耳目壁聽,咱們還是歇了話罷,前一陣兒你們沒聽說,光是御京就打殺下獄了一批人,全是老百姓,不過是議論了幾句國事,就……欸,噫吁嚱!」
眾人談及此,也是唏噓一番,又閒說了一會話,這茶攤才算另起了話頭,說起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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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晴秋駐足聽完,不覺腳已酸了,才想起自個兒竟一動未動站了這許久,冷風直嗖嗖吹在她背上,也才覺出冷來。
容姐兒亦聽得惘惘的,起身離了美人靠,悵然走到花園裡,撿一處大石坐了,也不管寒涼,只嘆道:「晴秋,外頭打仗了。」
晴秋將自己的外襖脫下來,拿給容姐兒墊著,道:「外頭的事奴婢不知道,也是才聽見。」
容姐兒不坐她的衣裳,復又起身,問道:「你見過打仗嚒」
「沒有。」
「我也沒有,雖說長在邊關,卻得幸生在這一處富貴無虞之家,我也沒見過打仗……我真不想打仗,外頭的人怎麼都不怕呢」
「奴婢猜著,他們應該是篤信帥司的為人,畢竟咱們連州城可是他老人家一手壯大起來的。」況且,就連晴秋自己也不覺得塌它來犯是多要命的事,不然這幾百年挨著塌它人生活,連州城不都被屠絕了
總是天無絕人之路,況且他們的確還有一位霍存山霍帥司。
「你豈不知——」容姐兒欲言又止地看了晴秋一眼,那一眼似有悲戚之意,晴秋竟看得怔住,卻只聽容姐兒道:「我乏了,咱們回罷。」
說著,逕自別人眾人離去,望著瘦削孤伶的背影,晴秋心上一緊,竟瞧出了幾分張姨娘的情態來。
不過,容姐兒到底年紀小,還沒有姨娘的城府,到了晚間,櫛沐梳洗過後,銀蟾睡了,容姐兒在炕上輾轉反側,拉著陪她一起不睡的晴秋說起話來:
「晴秋姐姐,你知道嚒皇帝陛下圈禁了霍叔叔!」
晴秋乍然聞之,不禁瞠目。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
第59章 兵戈起(中)
「姑娘, 你怎麼知道」晴秋忙問起緣故。
卻聽容姐兒反問道:「你近日可察覺爹爹姨娘行事頗有些憂慮重重前兒我去姨娘屋裡昏定,原想藏在紗櫥後頭嚇她一嚇,不曾想聽見她和爹爹說話。說甚麼『如今甫臣圈禁在行宮,裡頭豢養著數十位武林高手, 外頭還有金吾衛層層把持, 別說出來, 就是遞個消息也難。』——你聽聽這話, 難道說的不是霍叔叔甫臣就是他的表字!」
晴秋忙道:「姑娘可聽得真或者老爺姨奶奶說的是別的話, 到底圈禁帥司是朝中大事, 如何教您在內宅閨房裡聽見」
「我也是這樣想著,興許是我聽岔了, 可巧我進去後, 正趕上姨娘更衣,蕊屏拿她的衣裳出來, 袖裡掉出一封信,丫鬟們都不識字, 不打緊,我卻見著了,你道是誰的來信」
莫非是那日吃喜蛋時見到的那封信晴秋心裡已經知道是誰, 卻未言明, 果然聽容姐兒道:「是紅玉姨姨。」
張紅玉晴秋笑道:「紅玉姐姐一年也有三兩封來信,這又不是什麼罕事。」
容姐兒卻搖首道:「若只是尋常書信, 倒不叫我生疑,我匆匆讀來, 那信上只錄著一首詩, 很是耐人尋味。」
晴秋便忙問是什麼詩,容姐兒想了想說道:「詩也是極平常的, 你且聽聽:『二十年來逐戍北,一夕驚醒大夢空。何處不能效聖主,御京宮裡拭金甌。』你尋思尋思,這哪裡會是一介升斗小民的手筆」
晴秋聽罷,沉吟半晌,這詩果然不算多驚才絕艷,只是口吻也忒大了些,確乎不像張紅玉所作。
容姐兒從旁喃喃道:「效聖主,拭金甌,我國家猶若金甌……能用得起這典故的應該就是霍叔叔了,紅玉姨姨應該是藉此傳消息,這也和爹爹姨娘說過的話對得上。」
晴秋心裡還尚有疑慮,便道:「可是您也說了,帥司圈禁在行宮,有官兵層層把守,連個消息也難遞出去,那紅玉姐姐是如何得知」
容姐兒思忖道:「也許,是她也在京師,有路子知道些什麼」
說罷,容姐兒忽然想起來一事,問道:「對了,晴秋姐姐,當初紅玉姨姨為什麼要走呀她本是從小就跟著我姨娘的,即便到了年紀要放出去,也應該擇個好人家,就近在連州出嫁才合乎常理,有我們家幫襯著,不是更好嚒」
晴秋也搖了搖頭,只道:「那年奴婢來燕雙飛才剛沒一年,臉才剛混熟,姨奶奶有什麼話也不跟我說,我不知道究竟呢。」
容姐兒也輕輕頷首,「那會兒我還小,只記得她忽巴拉就要走,我還哭了許久呢,也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
想起舊事,主僕二人都有感慨,又想到眼下,也十分唏噓驚詫。「若這麼說,果然是帥司出事了,難道真是朝中有人謀害他,還是皇上……」晴秋喃喃低語,話說一半忙掩住了口,恕罪恕罪。
容姐兒窩在被窩裡,擁著被子,道:「我作不准,別說大人物的事,就是大人的事,爹爹和姨娘也不叫我知道。如今作準的就是外頭打仗,要是打輸了可怎麼辦」
晴秋忙把她連人帶被摟在懷裡,道:「若真到了那步田地,想來老爺姨奶奶定會有主意的,他們怎麼著都會護姑娘的周全,您不必擔心。」
「若是果真到了那步田地,我也不要躲在他們身後,給我一把刀,我也可以殺蠻人!」容姐兒鼓著臉頰說道,「若普天下的人,都不怕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外頭的人還怎麼敢殺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