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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青抵抗得辛苦,終究還是叫塌它蠻兵撕開了對陣局面上的一個口子,從東南方向奇襲,砍翻阻礙的一撮藩軍,直衝糧倉而來!
莫爾道大關的糧倉又叫都倉,是能夠夠供給一州之食的官中糧倉,只見它建得像一座城堡一樣高,而它也的確是一座城堡,由石頭壘成,只在倉頂開設八角窗,其餘牆面光滑無孔,也叫人無懈可擊。
唯一突破口就是倉門,那倉門是由鐵樺木製成,門上又加以鐵皮包裹,連火燒也不怕的,更是刀槍不入,直叫庫魯爾犯了難。
也罷了,草原人直來直去,想什麼兵法
「強攻,猛攻!勢必拿下!」
他下令道。
……
一柄彎刀橫空化下,眼瞅著就要落到穆道勛頸上,孟青從馬上一躍而下,鷂子翻身,將穆三爺撲倒在地,背上卻中了一刀!
孟青嘶的一聲咬了咬牙。
穆三爺忙拉著他躲在草垛堆里,關切地問:「怎麼樣」
「無礙,有鎧甲。」孟青往地上擦了擦手,若無其事地說道。
穆三爺看著這孩子臉上沁出的白汗,也沒拆穿他的謊言,兵荒馬亂的,他也顧不得這些。從角落裡撿起一把大刀,看樣式還是蠻人的,上手就有約四五斤沉,他試著揮了揮,提步邁向戰場。
孟青看著他堅毅步伐,不由一擰身站了起來,也提步跟了上去!
又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廝殺,只是敵我懸殊太大,面對塌它人猛攻,大關兵士們一退再退,已經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
*
糧倉大門前,屍骨累累,血流成河。
圖特庫魯爾望著眼前守倉的中年男人,擺了擺手,示意手下停戰——敵我實在懸殊太大,對方只殘存幾個人而已,就是瓮中的鱉,秋後的螞蚱,完全等同於玩物了。
顯然,庫魯爾的手下也看出了他的想頭,紛紛收了手,亦大笑了起來。
取這糧倉就如同探囊取物,很快這滿倉滿谷的糧食,都要姓圖特了!
「你看起來不像是軍人。」庫魯爾突然用大靖話說著,他的大靖話帶著一點微微異樣的口音,有點像舌頭捋不直的人。
可在場上沒有人敢發出嘲笑的聲音,哪怕是大靖人也沒有。
穆道勛知道他這是在同自己說話,遂輕輕頷首,就如同對待一個夥計那樣,「的確,我不是軍人。」
「那你何必這樣奉公職守,」庫魯爾就像是賣弄學問一般,和眼前這個守倉人說著嫻熟的成語。
穆道勛笑了笑,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也沒必要。
這一回……似乎是不能保全了。
他悵然想著,很快又激動萬分起來——他是為了莫爾道大關糧倉死的,死得其所!
「這樣的眼神,我在很多大靖人身上看到過。」庫魯爾輕輕地說了一句,「是從容赴死的眼神,你們大靖人總是這樣……」
「教人又愛又恨——給我殺!」他最後這三個字是塌它話,塌它士兵就等他的命令,當即一躍而上——
穆道勛看了一眼孟青,孟青早已暈死在倉門口,他已悄悄為他蓋上一層火浣布,他又急急後退了數丈之遠,有意將更多塌它蠻兵引入糧倉!
「不好,中計了!」庫魯爾很快反應過來,可惜他已經踏入糧倉,正要回撤之際,只聽得一聲大靖話:
「伍長,點火!」
「不!!」
庫魯爾心中大叫道,但是只見那大靖中年男子沖他溫潤地笑了一笑——就是這個笑容,是他在大靖許多人中見識過的,令人沉醉的笑容。
……
潑了桐油的糧草很快著了起來。
第67章 芳魂逝(上)
連州司理院監獄是一座用夯土築成的圓形土堡, 老百姓給它起了個諢名——饅頭圈子,據聞是太|祖時期落成,專門為仿照上古時代圜土而建,其實壓根就是連州城地處戍北荒原, 沒錢造那等鐵皮石頭的, 便就地取材壘個土的罷了。
穆家二爺眼下就已經在這個饅頭圈子裡圈了有半拉月光景, 初時還有熱湯熱飯供他沃足洗臉混個半飽肚子, 後來別說湯水, 就是飯食也又冷又少得可憐。
變天了, 他摸著早已餓得無知無覺的肚皮,如是想著。
……
「嫌犯穆道勤出監, 都部署大人要提審你!」
獄子隔著牢房門沖里喊著, 穆二爺聽見這個官銜名字,心裡便打了個突, 面上卻仍舊如常,嘴裡嚷著:「恁個沉的阿物兒, 你過來,扶爺爺起來。」
那獄子便狗顛兒似的過來,扶起穆二爺一身枷拷——悉知他們做獄吏這個行當的, 並沒有月錢拿, 全靠搜刮囚犯過活,而監中最闊綽的便是這位穆家二爺, 這獄子平日裡沒少從他和穆家人手上得些好處,因而很是殷勤。
穆道勤趁著起身時, 在那獄子耳畔輕聲嘟囔問:「都部署, 這是誰」
獄子也趁著給他牽引枷拷的功夫,悄聲道:「爺甭怕, 是朝廷新派來的一個大官兒,能指揮藩軍兵馬的,和霍帥司一個樣,咱們連州城可算有救了,他老人家英明,說不定今遭就放了二爺您呢!」
看著獄子一臉慶幸,穆道勤怔了片刻,拖著沉重的枷拷,挪出牢房。
……
「穆道勤,你可有個護糧官兄弟,叫穆道勛」
想過萬般說辭,沒想到這臉生的都部署大人開口第一句便是問他三弟,穆道勤渾濁的眼睛登時黑黝黝的,只是他眼珠轉了轉,終究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