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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孩子氣,晴秋蹙眉搖首,容姐兒問她你不信晴秋道:「這話不好,犯了忌諱,奴婢不說,姑娘也不說。」
容姐兒努了努嘴。
晴秋想了想,笑道:「奴婢沒您那麼大的本事,奴婢只是尋常人,若蠻兵真殺到眼前,奴婢八成會躲起來,畢竟有句話怎麼說來的好死不如賴活著!」
容姐兒張口,還想再說什麼。晴秋瞧了一眼篆香,沒邊沒沿已經嘮到快三更了,馬上服侍容姐兒躺下,道:「連州城外有藩軍十萬,蠻兵是萬萬打不進來的,這些話原就不吉利,不可再說了,一語成讖不是玩的。」
說著,下炕添了一把爐膛,又吹熄蠟燭,才翻身上來。
……
外頭冷風嗚嗚地刮,像鬼在哭。
晴秋掖了掖門帘,她們這屋裡的門帘是羊毛氈做的,十分厚實緊密,哪怕冷風從窗縫裡漏進來也不打緊,況且屋裡炭火還生得暖融融,炕上也熱乎乎。她想起小時候,也是這樣十冬臘月數九寒天,她每每被後半夜冰涼的炕凍醒,聽著外頭冷風呼嘯,恐怕茅屋頂被吹開了去,整個人凍死在大野地里。
索性如今她住在石築瓦砌的房子裡,任外頭如何鬼哭狼嚎,她心裡是一點兒不怕的,不管外頭發生什麽,總也有穆府頂著,她先睡個安生好覺罷。
……
晴秋躺下,容姐兒還在被窩裡左右輾轉。
小孩子過了往日睡覺的時辰,就再難入眠,哪怕沒點蠟燭,晴秋也能感知容姐兒眨巴眨巴的眼睛。便伸出胳膊拍了拍她肩膀,輕輕道:「姑娘,睡罷。」
容姐兒猴在晴秋半隻臂膀上,道:「晴秋姐姐,你想我哥哥嚒」
這個「想」算怎麼回事
晴秋心裡忖了忖,回道:「奴婢倒是很擔心他,如今南方也入冬了罷,也不知道他走到哪兒了現在是怎樣幾時回來」又笑道:「姑娘是想鴻哥兒了」
「是想他了,一家子誰不想他爹爹姨娘嘴上不說,心裡都無不迫切希望他早點兒歸家,我也想他快點回來。」容姐兒嘰里咕嚕地念叨著:「今天逛他的新院子,哪裡都好,只是沒有主人,也沒個名字。你瞧我清大哥哥嫂嫂的院子,起那麼好聽的名字,『春醒畫堂』,將來我哥的一定要不輸他的才行。」
又說孩子氣的話了,晴秋無聲笑笑,拍了拍容姐兒肩膀,容姐兒也挨過來,似是嗚咽一聲,低聲道:「快回來罷,我怕他遲一點兒,遇上蠻兵可怎麼是好……」
晴秋忙翻身摟住容姐兒,安慰道:「鴻哥兒洪福齊天,絕不會的,況且他一慣鬼靈精,就是遇著了也不防事,定是能遇難逢祥的。姐兒別瞎想,快閉眼,睡罷!」
容姐兒便偎在她臂彎里,眼皮沉沉,兀地睡去。
反倒是晴秋一夜未免,直挺挺胡思亂想到天明。
……
是日,臘月十一,回望與太平兩山峽谷之間,大靖連州府兵馬都鈐轄彭燁率領的兩萬軍屯駐兵與塌它前頭部隊狹路相遇,戰事一觸即發!
三日之後,敗事傳來——
「報!彭都鈐轄誤中敵人奸計,率兵進入兩山峽谷之間,與蠻寇徹夜鏖戰三日!我藩軍將士被前後兩路夾擊,惜敗!」
行轅大帳內,霎時鴉雀無聲,滿座議事的武官將軍們紛紛起身,只見那來報斥候渾身浴血,紅著雙眼又大聲道:
「彭將軍著屬下在諸將軍座前剖白遺言:蠻寇狡詐多端,佯裝吃酒啖肉軍紀散漫,我便命出兵進入峽谷,欲將其包圓俘虜,才中其埋伏奸計。是夜,蠻寇包裹馬蹄,勒好嚼口,從樺樹林中穿山而過,如影隨形來到我軍後方,才成兩面夾擊之勢。此戰之失皆在我,魯莽行事,枉顧軍令,上愧帥司栽培,下無顏面見士家妻兒,諸君當以我為戒!」
「彭燁!」眾將聞言,紛紛扼腕嘆息道。
「彭將軍業已捐軀報國,」來報斥候抽出腰下佩刀,橫與頸上,黯然道:「我軍屯官兵與蠻寇浴血鏖戰三日,殺敵五千餘人,我軍無一人投降,全部戰死!全部戰死——」
「小軍士!」
滿帳都是戰場上行兵打仗的將軍,又有哪個沒見識,哪個不是眼疾手快的,早有迅捷如風的趕在他自戕之前便趕將上來,將他胳膊一拉一扭便卸了下去,救起他來。
長刀因主人脫力而錚一聲掉在地上,同時落地的還有斥候的滾滾熱淚,他臉上血污被擦去,才發覺這是一個不足弱冠的年輕人。
錄參孟仲軒立刻吩咐道:「帶他下去,送到檢校病兒官處,好生吃喝歇息。這個仇,咱們來報!」
「讓我去,孟錄參,魏將軍,讓我去罷,給我五千輕騎就行!」孟青上前道。
其他武官亦紛紛請戰。
「既已失了先手,下一步就更要謹防操之過急,人家打的就是我們的這個『急』!」魏將軍大搖其頭,照顧下屬武官們往沙盤圖上來看,細細商議。
……
前方藩軍戰敗的消息亦不脛而走,不消一日便傳遍全城。而此時的連州城,全然不是頭兩天剛知道邊線打仗時的那般光景,不僅那些高官富賈,就連平頭小民都想著卷包袱跑路避難。
一時之間,各門各戶紛紛清算家資,兌現財產,外州有親戚的更是早早往他處去了,於是城內資車買馬者眾,那些假賃鞍馬的行當竟一夜暴富起來,傳為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