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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哄我,那能一樣嚒再說了,那房裡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虱子背上抽筋的,又吝嗇又貪……」
「可這是三叔當著祖母的面兒答應了的,咱們生氣又有什麼法子」
「我是沒法子,我只是跟你說一句半句罷了,我只是心不平,這地我經管的好好的,憑什麼問也不問一聲就從我這裡蠲了去!」
清哥兒心說當時祖母都咽氣了,如何還能問你一句,可他知道這話要實說出來,必定沒有好生氣,便找出幾句話來便寬慰她道:「慶幸罷,這不是沒分家嚒,若分了家,你這個管家奶奶可管誰去再者說了,當初老太太黜了張姨娘,讓你當管家的,不也是沒知會她一聲嚒!」
李氏當即愣住,無話可說,半晌,只得狠命掐了清哥兒一把,氣急道:「真真的要氣死我,你是哪一家的!」
清哥兒便只是告饒,兩個笑鬧一番,也就將此事暫且放下不表。
……
燕雙飛。
經過這一番忙碌,張姨娘近日咳疾又犯了起來,三爺未免她體寒,忙叫丫鬟們提前兩個月收拾出暖房,叫姨娘一早一晚在此安歇將養,免得受了寒氣。
這日,他二人叫了鴻哥兒進來,穆三爺道:「因你祖母報喪,按禮法你要守孝一年,我已使人往孟家去說,你跟二小姐的婚事要先擱置起來。」
鴻哥兒今年已有二十,正是弱冠之年,家裡去年便請媒人為他和連州錄參孟仲軒的次女議婚,今春已過了文定,原本想著是明年春天結親,如今有孝在身,想是不能了。
那孟家次女便是孟青的妹妹,今年年芳二八,據說是個品貌兼備的姑娘,鴻哥兒沒見過她,心裡也無甚想頭,只道:「好事多磨罷了,一切聽父親做主。」
穆三爺見他通情達理,滿意地捋了捋頜下美髯,又道:「就是這個話,不過,雖然親事擱置了,但建房子這事卻不能擱。你那個新院子,你常盯著點,好不好的,回頭都是你和孟家小姐一起住,你不拘小節沒事,別到時候委屈了人家!」
提起這些婚後事宜鴻哥兒就頭大,他自忖獨身一個光棍兒挺好的,省事,可又不能公然說出來討打,便敷衍道:「唉呀,我省得,別嘮叨了,那院子我也常去,這會子正上樑呢嚒,況且還有晴秋,有她盯著,萬事太平。」
提起晴秋,穆三爺眉毛一蹙,不由道:「晴秋就是你身邊那個丫鬟她今年多大了,我怎麼記得她是姨娘身邊過去的」
張姨娘道:「就是我給他的,今年十八。」
穆道勛道:「這年紀也是大了些,不妨放她出去,或者把她另外安排到哪裡,這麼白放在哥兒身邊,算什麼呢」
張姨娘思忖半晌,尚未開口,只聽鴻哥兒道:「別,老爹,你不要插手我房裡的事,如今我一回去什麼都不用管,架子上的鸚哥,馬廄的馬,還有書房茶水筆墨,衣箱裡厚的薄的夾的毛的,我一應不用操心——我那屋裡哪怕是離了我,都不能離了晴秋!」
這話說得好混帳,穆三爺聽了直瞪眼,張姨娘伏在案上咳了咳,穆三爺便顧不得兒子,揮揮手,叱道:「你呀,你就懶散罷,去去去!」
鴻哥兒瞧姨娘一眼,心知她是佯裝的,便乖順湊笑:「若不想我懶散,把我放出去,叫我去南邊罷!」
未及穆三爺開口,張姨娘率先瞪了他一眼,嗔道:「去什麼南邊,明年都回不來,到時候蕙姝和誰結親」
鴻哥兒聳聳肩,又道:「既不讓去南邊,那放兒子往東去葵乞怎樣難不成今年連獵也不收嚒」
為了守喪,穆府今年許多世物都停了,東家不出山,全由掌柜夥計操持生意,掌柜和夥計的見識自然沒有穆道勛獨到卓越,加之又有那等做事偷奸耍滑的,生意漸頹,進項自然少了。
這事兒其實穆三爺心裡真章似的清楚,可守喪是為人子女應該應分的,那仕宦中的清哥兒還從任上下來,回家讀書了呢,他自負是仁商,尊禮守法,又怎麼能叫屈
便揮了揮手,把兒子攆走,省得看見他在眼前晃蕩,自己生氣。
……
鴻哥兒從燕雙飛里出來,一徑回到前院東廂。
如今他還暫時住在這裡,不過屬於他的新宅院——如今暫且還沒有名字,緊挨著穆府後院,與清哥兒春醒畫堂比鄰的一處二進院落馬上就要建成。
他一回前院東廂,架子上的鸚哥便啾啾叫喚起來,丫鬟晴秋正坐在堂屋裡曬著太陽縫紉。
她見鴻哥兒進來,忙起身,道:「已經出了百日,就能穿這樣的素衣了,我已經將紅布釘在肩上,哥兒你出來進去看著些,別掉在哪裡。」
她將新孝服拿給鴻哥兒,又道:「今兒我去了新院子那邊,按照黃曆,他們今天上樑,明天蓋頂,你要不要明天親自過去一趟我聽人說新房子蓋頂時要殺一隻雞,拿雞血塗紅才能鎮住宅院,逢凶化吉。」
鴻哥兒聽了,笑道:「我竟不知你還信這個可我不信,你若過意不去,明兒你自己去一趟。」
晴秋聽了心下犯疑,不由道:「怎麼是我去是你的宅院,將來這新家鎮不鎮得住,就靠這隻雞了!」
鴻哥兒漫不經心嗤一聲笑道:「說的傻話,那新家想靠得住也得靠小爺我,靠什麼公雞憑他什麼仙雞鳳凰,也都給爺燉了下酒吃!」
這真的,混不吝——晴秋立在原地,瞪了瞪眼睛,她算是知道為何從前張姨娘在他身上這麼犯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