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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瞧著是那麼個意思。這管事的乜眼仔細打量著晴秋,見她雖衣著簡陋,但身量勻稱,麵皮細緻,眼睛不亂瞟,嘴裡不多話,這就是當一個侍女的好處了,顯然是受過調教的,也不知道這張娘子走了什麼運道,撞上了這麼個妹子!
也就是我好心,要是碰上別人,早把她發賣了——管事的腹誹,心裡雖覺得晴秋不錯,面上卻冷硬得很,叱道:「一張嘴什麼味兒,這是剛吃了多少羊肉王嬤嬤!」
他喊著人,不大一會兒便有一個胖墩墩的婦人走來,那管事指著晴秋,一揮手道:「去,帶她拾掇乾淨,找秋芳,就說給安排個差使!」
「好嘞!姑娘,跟著我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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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秋很不好意思地對這位王嬤嬤道:「勞您受累,我早晨剛吃了一張羊肉爐餅。」
「嚯,您是有錢人,還有羊肉爐餅吃吶!」
這話噎得晴秋沒話說,她便知道這位王嬤嬤和先剛那位管事的大約背地裡不對付,今天這一遭可能是白來,不過她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她悄悄擰著頭,四下里環顧,這就是糧食把頭劉豐年的內宅啊……
「別亂看!」王嬤嬤後背就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忽然扭過頭叱了她一句,晴秋忙躬身。
她們順著二門一直往裡走,走到夾道拐進一個角門,來到一個滿是丫鬟嬤嬤的地方,晴秋打眼一瞧,便知道這裡是類似穆府的下人房。
恰好,這府里下人房也有個劉嬤嬤——「劉嬤嬤,這是張管事讓帶送進來的一個丫頭,說是讓你看看,給尋摸個差使。」
那劉嬤嬤踩著門檻剃著牙道:「這老張也忒沒譜,什麼貓兒狗兒都往裡頭塞,眼下又沒牙保,如何把一個生人往家裡領」
「我就心裡說話呢,」王嬤嬤笑道:「那我帶出去嘍。」
晴秋正要跟著王嬤嬤離去,卻聽劉嬤嬤高叫一聲道:「慢著!等會兒,」她拍了個手掌,嘀咕道:「才想起來,這還有個缺呢。」
王嬤嬤轉身看著劉嬤嬤,晴秋也看著她,劉嬤嬤拉著晴秋,上下仔細看了看,不住點頭,笑道:「姑娘芳名」
「奴婢沈秋容,見過劉嬤嬤,給您道福。」
「不錯,聲口也好聽,口齒也不錯,還大方!我最煩那些靦靦腆腆話都說不利索臉就紅得猴屁股似的女伢子,你很好——我給你尋摸個好差事怎樣」
晴秋眨了眨眼睛,這話聽起來可是不妙啊。
「但憑嬤嬤吩咐。」
「好,順兒,順兒過來,帶……秋容去櫛沐梳洗一番,再換了衣裳,」她仔細叮囑:「好好查查頭皮發縫,別有虱子,然後帶去給春谷,就說這是新送來的丫頭,讓少爺看看滿意不」
順兒聞言,抬頭瞧了瞧晴秋,頷首道了個是,又朝著晴秋擺手,「跟我來罷。」
少爺
晴秋還在發怔,先剛劉嬤嬤話里的意思是伺候劉家少爺她是聽聞劉家有一個少爺的,在姨奶奶口風裡,那是個比澍哥兒還混,比鴻哥兒還狂的公子。
「你怎麼呆著不動」王嬤嬤拍了拍晴秋肩膀,湊趣笑道:銥驊「真真是出門見喜,姑娘一來就升發,往後有了好果兒別忘了王媽我呀!」
晴秋敷衍笑笑,提步跟著順兒走了。
……
錄事參軍衙門。
新上任的長官叫何桂,年逾四十,留一圈美髯,聽見門房上回稟已故護糧官穆道勛的長子來求見,便叫等了一個時辰,才叫進。
……
「果然虎父無犬子啊!」何桂拍著穆敏鴻臂膀,一臉讚許道。
「您誇獎了,世伯。」穆敏鴻也趁勢攀親,他本就是一路花錢打通的關卡,所以這聲世伯叫起來也是響噹噹不虧心。
「我常聽老上峰說起你,他很是喜歡你這個女婿呀!你回來見過他了嚒」
「尚未,這兩日家裡事忙,晚輩是想著等事情落定,再去賠禮不遲。」
「你應該早點兒去看看他,如今你已失了親父,欸,失去父親的滋味本官也曉得,那時候本官還沒你大呢——孟老總歸算是你另外一個父親,這世上,父親緣分難得啊!」
上一任的錄事參軍正是孟仲軒,穆孟兩家結親過文定,這些官員當初都是送過禮吃過飯的,何桂當初還只是軍中一個提轄,和孟參軍壓根說不上什麼親密話,更遑論聽人家說起自己未來女婿。
不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嚒,他花錢買門路,現如今這好大佳婿,還不是回來岳翁都沒見過,就巴巴地跑來打點自己
他可得好好替上峰教訓教訓他。
……
敏鴻耐著性子聽這新上任的錄事參軍長篇大論好為人師,強壓下心裡的不耐,終於等他話落,覷著個縫兒,忙道:「所以晚輩就是來請教,當初是誰下的鈞令讓我父親前往莫爾道大關護送糧食的呢」
何桂噎了一下,他剛剛明明說穆道勛糧食籌措得好,孟老臉上也有光,你要更爭氣,怎麼話鋒一轉就扭到這上頭
他嗖了嗖嗓子,高聲道:「還有誰,自然是朝廷下的令嘛!」
「朝廷遠在天邊,焉能知道一個連州糧商的名號或許有沒有人從中推波助瀾呢」
「沒有,絕對沒有!」
「那這事稀奇了,我父親又沒官銜在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糧商,朝廷不讓他好好在連州城籌措糧食,偏指派他護糧這不是金彈子打鳥,得不償失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