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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其中,自然就有新開了兩家假賃鞍馬行的穆家三少爺,穆敏澍,澍哥兒。
……
且說澍哥兒從大門裡進來,一路哼著小曲兒,一路掂著手裡兩個大金元寶,咿咿呀呀往梅氏院裡走去。正遇上他三叔從燕雙飛出來,少不得手掌攥起藏在背後,立在邊上,恭恭敬敬請了個安。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
第60章 兵戈起(下)
「三叔, 這麼晚了往哪兒去」
「去糧市看看,你剛從柜上回來」
澍哥兒靦腆笑了笑,應了個是。他如今也有十九歲了,因為守孝也沒議親, 如今自己管著幾間鋪子, 倒是有模有樣, 見著老爹尚且沒個正型, 見著他們家這位遠近聞名的穆三爺倒很有規矩。
穆三爺打量澍哥兒一眼, 見他面帶喜色, 知道是他近日發了財的緣故,便笑道:「如今外頭兵荒馬亂, 你要出門也帶兩個隨從, 別學你二哥,冒冒失失的, 回頭你母親為你著急。」
「三叔教誨,侄兒領受。不知鴻哥兒什麼時候到家, 這都打仗了,別路上遇到兵匪……」他見三叔臉上暗了暗,忙不迭在心裡打了自己兩個嘴巴子, 叫你哪壺不開你提哪壺!
穆三爺搖頭道:「前兒還有他飛鴿傳信回來, 說聽見連州城鬧災又打仗,正火急火燎往家裡趕呢。欸, 這個小兔崽子!」
澍哥兒低著頭,人家自己爹罵自己兒子, 他是不湊趣的, 忽兒想起來什麼,趕上來道:「三叔且慢, 這兩日我聽見有人閒話,說糧食把頭劉豐年正要找茬糾您的錯處,要往上頭告您。如今帥司不在家,說什麼話的都有,還有人說他被皇帝下進大獄裡,再也不能回連州了——您的這位老靠山不在,您屆時該當如何」
穆三爺聽見這話,面不改色,只是揮揮袖子道:「不管他,叫他告去,我行事自有天理公道可循,哪怕他告到御前,我也有話對的。」
「果然是我三叔!」澍哥兒便笑了笑,又道:「您是長輩,侄兒有一句僭越不孝的話,藏在肺腑多日,實在按捺不住要宣之於口,還請叔叔多擔待。」
「什麼話你直說便是,一家子,不論這些。」穆三爺道。
「那侄兒就直說了。那年我父親糊塗犯了事,是您不計前嫌,上下疏通才救他早早出了牢坑,這於我們二房便是再造之恩,父母常教我感懷,侄兒一日不敢忘。
所以這兩年父親跟著您,做您的馬前卒,甘心供您驅使,我們自然也沒二話。您胸有抱負,是清風霽月一樣的人,是以整個穆家都為您馬首是瞻。更不消說,我們手上這些錢財,也不過都是您漏下來的,我們原該感恩,任憑您予取予求才是。
只是說句更不孝的話,我爹他那個人,頭腦不精明,見識又短錢,貪財又好色,實在不是成事之人。您的那份大業,辦好了您是當世陶朱公,若辦砸了,連州城裡也多的是能保您無虞的人,可我爹爹呢若事敗,他是頭一個為您填坑的,而他若出事,我母親是頭一個受不住的。所以往後您有什麼事,別支使我爹爹,若覺得侄兒還是個可用的,便吩咐侄兒去做。」
穆敏澍頓了頓,又道:「侄兒話盡於此,還望三叔別怪罪。」
這一通不卑不亢不陰不陽的長篇大論聽完,穆三爺面不改色,仍舊笑意吟吟,到底不辜負「清風霽月」這四個字,開口道:「好,你的話三叔都聽著了。澍哥兒是真長大了,懂事許多。」
穆敏澍聞言,倒好像一拳捶到棉花上,頗有些氣餒,只好又賠笑兩聲,叔侄二人便就此作別。
……
且說穆三爺坐上馬車一徑出了胡同口,遇見正回家來的二哥穆道勤。
穆道勤一躍上了馬車,先嘖嘖兩聲,道:「老杜說你就回家裡一趟,頃刻出來,這是又耽擱了你那房裡倒有人牽扯著你!」
「非也。」穆道勛笑笑,道:「是碰見澍哥兒了,和他說了一會話。」
穆二爺嗤笑一聲,「那小子近日掙了幾個臭錢,見著我也不正經見禮請安,連句好聽的話都沒有,同你有甚許多話說!」
穆三爺定定看了他二哥兩眼,忽兒笑道:「他同我說的話多著呢,他說,他老子爹是二房頂樑柱,爹若倒了,他們娘兩個都無所依靠,不知如何了,所以叫我別把他充馬前卒驅使。」
「這小子,放的什麼狗屁簡直不通!」穆二爺聽了,笑罵兩句,臉上卻不見絲毫慍色,反而有些許得意。
末了,他才正色道:「老三,咱們林場那批軍械已經做好了,徐通判那狗賊,大約是想著帥司不在家,跟我打花花哨,言下之意是想著不按事先約定的完工就給工錢,反倒說等打勝了仗,朝廷獎賞下來一齊兒再給。我說句難聽的,誰知道他這仗是打贏還是打輸呢索性我也同他打哈哈,沒點頭也沒搖頭,可我後怕,他要是使強力扣下這些大傢伙,可怎麼整那我不是蝕了老本了!」
當初霍存山同穆家林場簽訂合同買了一批軍械,都是些用硬木的飛鉤、擂木、塞門栓等大傢伙,還有拒馬槍、鐵蒺藜等小件軍械,連工帶利算起來總有二十萬貫錢。
事先霍存山已經付給穆道勛二成算定錢,約定好完工校驗後再給五成,剩下三成才是戰後另付,而穆家也心知肚明,若是戰敗,事後這三成怕是再難追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