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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連州各色糧食的價格穆敏鴻自然門清,因為平抑糧價的幕後功臣就是他自己。
晴秋聽罷,支頤想著什麼,對月出神。
「我要是也能往連州城賣豆就好了!」忽然,她高聲說道。
穆敏鴻睇了她一眼,笑道:「出去一遭就這麼長志氣,我以為你痛下決心,要扎花冠子呢!」
晴秋背地裡翻了個白眼,不予理會。
「糧食在本州可以隨地販賣,可要販往外州,就需要有引子。」穆敏鴻聲音淡淡的,恐怕夜裡風吹將他的話帶跑了似的。
晴秋卻一咕嚕翻身過來,臉兒對著他,靜靜聽他繼續說。
「所謂糧食引子,便是商人前往他州販賣大宗糧食的憑引,否則,你連官道都上不去,對方城門也進不去——這是朝廷出的法度,用以轄制咱們商戶的。天下各州糧價不一,而糧食又事關一州百姓生死存活,誰不知道賤買貴賣,若都一窩蜂似的倒賣,連州的事豈不往復會惹來殺身之禍的。」
晴秋明白了,「所以菽豆別看價這麼低,還是不能賣。」
「…也沒說不能,有糧食引子就好,但這個憑引很難拿到,要花錢買。」
愁的就是眼下沒錢吶,晴秋嘆息。
好半晌,鴻哥兒才繼續道:「你若實在是想做生意,其實除了菽豆,你還可以賣別的,眼下就有實例。」
「什麼」
鴻哥兒指了指桌案上剩下的炙羊肉。
「炙羊肉」
「活羊。」
晴秋喔了一聲,忙問道:「這不需要『羊引』了罷」
穆敏鴻搖搖頭笑了,「不用,青州地界常食豬肉,可是天下諸州有一大半都是吃羊肉的,甚至京師家家戶戶都吃羊,所以販羊是門好生意。只不過你自己要想怎麼賣。」
「那羊呢」沒羊怎麼賣
「你要是想出了法子,羊就不是個事。」穆敏鴻淡淡的說著。
晴秋明白,他應承了「有羊」這件事。
……
翌日。
「沈姑娘,出門吶,你哥哥還在家裡窩著呢」
街口嬸娘總是很愛打聽,有時候的話卻不中聽,穆敏鴻自打到了青碧山腳下,的確閉門索居,不愛出門,也不跟人交際,每日裡除了拾掇院子,擺弄擺弄家具,就是做飯。
倒很像村里尋常大姑娘小媳婦似的。
晴秋便愛答不理,敷衍一聲,打馬匆匆而過,徑直奔向縣城最大的絲綢坊。
她這次買回許多紗羅碎布,又把自己的銀錁子兌換出去,買了些珍珠,金線銀線回來——不論如何,她都要把這頂花冠的扎法兒弄清楚。
鴻哥兒雖然沒說,但是她很明白,眼下他們沒什麼錢做本,就算他有本事把羊弄來,也是欠舊日人情罷了。
*
終於,扎懷了幾尺布後,晴秋堆的花冠總算不歪歪扭扭,變得有模有樣起來。
她戴給鴻哥兒看,可惜鴻哥兒看花冠就和瞎子看書一般,沒法,只得進村里,找那些嬸娘婆姨。
先前要買晴秋花冠的那位新娘子還有些羞赧,晴秋卻忙道不礙的,把自己做的花冠和買的同時交到她手上,問:「妹妹可知道哪個是你前時把玩過的」
面對兩個幾乎一模一樣,都很精緻小巧的花冠,新娘子猶疑一番,隨手指了指。
晴秋嗤一聲笑了,道:「妹妹好眼力,這是我兒自己扎的!」
那新婦詫異不已,「你扎的」
「對,」晴秋頷首,接著道:「你要學嚒學成了不光自己戴,還能賣錢!」
便把這冠的賣價,還有自己做的本錢添了點,都說了。那新婦聽了忙連連應承:「要學的,要學的,姐姐手巧,學生不才,勞您教導了!」
也不知她哪裡學來的這幾句饒舌話,晴秋聽了忍俊不禁,又道:「一頭羊是趕,兩頭羊也是放,多些人來學也不費事,你若有姊妹,不妨都叫來學著看,我來賣,收個抽成也就罷了!」
「該當的,況且不說錢,若果真學成了,自己戴著也美得很呢!」
那新娘子忙應承著,她覷著晴秋臉色,又湊上來親昵地笑道:「其實早就想問姐姐了,姐姐這汗巾子手帕,還有這繡鞋,都是從哪兒學的手藝和款式都是我沒見過的,真好看!」
一語驚醒夢中人,晴秋拍了拍額頭,好似找到生意經!
這些都是師傳自張姨娘以及當年那群丫鬟夥伴中來,阿彌陀佛,晴秋心裡念了句佛,笑道:「一併都教,你去找人來!」
*
晴秋沒有想到,自己身上這點技藝本事,還有一天能像夫子似的,當堂授課教給學生。
可看著十字街口,大槐樹底下,一溜兒七八個年輕小媳婦小姑娘,都眨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她忽兒有了種為師的莊重,輕輕嗖了嗖嗓子,講解開來!
……
鄉下姑娘,一向從會拿筷子起,就拿針線,所以針黹是不必教的,難的是刺繡,和堆花這兩項技藝,而其中最缺的不過是圖本,花樣子。
雖然買了花樣圖冊來看,到底不如真材實料,眼見為實得好,便趁今日鴻哥兒出門,晴秋把姊妹們請到家裡來,見一見她舊日裡那些衣裳披掛。
「晴秋姐姐,你們平常就住這啊。」
「是啊。」晴秋四下里望了望,如今看得時候長了,已經不覺得青碧山腳下有多荒涼了,況且這漫山遍野可都是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