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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隨其後的穆二爺卻趁勢遮頭蓋臉欲要溜之大吉,還沒拐出院門就遇見兩柄長刀——持刀的是兩個穿甲的城防兵,落後一步進來的卻是一個年輕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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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青!」鴻哥兒叫了一聲。
那孟青將軍聞言抬起手,朝鴻哥兒揮了揮,幾步趕來,走到他跟前,笑道:「你沒事罷,我眼瞅著到了申時,你還沒出來,就想著你別是出了什麼事。」
鴻哥兒笑笑,沒說話,示意自己無礙。
趙子琪這會子也瞧明白了,原來鴻哥兒早就預備好了,忙迎上來湊趣笑道:「小將軍顧慮的是,若您遲來一步,我們早就被拉去煉窯啦!」
「那不能夠!」孟青瀟灑地說道。
不一會兒,便見幾個兵士拖著先剛那兩個頭目男子過來,他二人全都雙手縛在背後,臉上俱是一片死灰一樣的青白。
他們豢養的打手以及守衛也都繳了械受了伏,連同十多條惡犬在內都被制服。接著,便有士兵們接二連三從各廢舊窯爐里拉出一簸箕簸箕的惡幣,還有製作惡幣用的各類器具等。
「全都帶走,派兩撥人在這裡日夜監守,不論是村民還是任何外官,沒有帥司的命令,誰人都不准踏進這裡一步!」
「是!」
……
鴻哥兒扯著趙子琪,叫他不要看戲,馬上走了,路過穆道勤的時候,沖孟青說了一句話:「這是我二叔。」
孟青拍了拍鴻哥兒肩上一把,「我省得。」
……
出了廢舊窯場,鴻哥兒回到山上,羊群都不在了,掐了個口哨,叫來紅纓,和趙子琪一道來到那戶羊倌家裡,一問才知道他們醒了酒,索性將羊趕了回去,一隻也沒丟。
鴻哥兒這才放下心來,調轉馬頭,回城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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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鴻哥兒一徑回到穆府,沒回自己房裡,下了馬便直奔穆道勛書房,見著父親,將窯場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穆道勛聽完後,難得晃了一下身子:「孟青把他帶走了」
鴻哥兒見他父親都不質疑二伯偽鑄惡幣的事,不禁蹙眉道:「爹,難道您一早就知道二伯所作所為」
「我是知道……」
「您知道您還不勸誡著他,不阻止著他他鑄惡幣用的銅石,十有八|九是我礦上來的,要是帥司這個案子沒有查得水落石出,這個黑鍋就要扣到您兒子頭上了!」
「鴻哥兒你先聽為父說,」穆道勛讓他冷靜,道:「頭一則,我也是近日才知道你二伯背地裡乾的這些事的,所以我也回稟了帥司,偽鑄惡幣這件事,不是小事,也不是憑你二伯一人之力能辦成的事,甚至那什麼薛老大曲老三都不是主使,這背後牽扯的多了。」
他又看著鴻哥兒,搖了搖頭,嘆道:「後一則,就是你呀,傻小子,不知輕重,冒冒失失就闖進人家賊窩裡,你想過後果沒有今兒要不是你二伯,你還真容易被人給煉了,你知道嚒!」
穆敏鴻登時腦袋也大了,這事兒明擺著他才是吃了虧的,怎麼反倒最後自己鬧得里外不是人,況且他心中也有一股怨氣,簡直說不清道不明。
「那二伯他……」
「你就不用擔心他了,他怎麼都是罪有應得,肯定要受點苦頭的,你先回姨娘那裡,和她說一聲,然後就去松塔河罷。」
這是給他指條明路,讓他躲老太太的苛責嘮叨。
若是平常,穆敏鴻自然一百個願意不用拘在家裡,可如今他卻咽不下這口氣,說什麼都不走。
……
兩父子幾乎是不歡而散,穆道勛原本有兩句知心話要跟兒子說,奈何眼下要去帥司府打點,便忙忙地出門;鴻哥兒喪眉耷眼,全然無勝意地回到燕雙飛。
這事兒簡直捂不住,不一會兒官府那邊的差役就來告訴家裡來了,二房那邊怎樣不得而知,張書染這邊只讓鴻哥兒去了一趟老太太屋裡。
老太太卻是沒旁的話說,只問鴻哥兒這一趟沒叫嚇著罷,又說他機敏勇敢,很有當年祖父之風,竟全然不提他二伯穆道勤一句話。
鴻哥兒告退出來,卻沒走,只因後頭老太太又把姨娘叫去問話。
半個時辰後張姨娘才出得門來,鴻哥兒問她,她便道:「都是車軲轆話,說讓我在帥司面前替你二伯求求情。」
鴻哥兒抿了抿唇,好半晌才道:「姨娘,難道我做錯了嚒」
他甚少有這樣鬱郁落寞的時候,張姨娘瞧了自己兒子一眼,搖了搖頭,當即道:「哪有!於公,你二伯和那伙人偽鑄惡幣,這是害國害民的事,你向官府揭發有什麼錯的若按律法,他們偽鑄的錢都應該歸你呢。於私,你懷疑銅礦前時丟了銅石的事,是你二伯使人做的,你自己求證,這也是人之常情。」
鴻哥兒心裡忖度著這話,面上卻仍未開懷。
張姨娘笑笑:「你是不是有點內疚」
從小鴻哥兒便是和姨娘無話不說的,聞言,實話實說道:「嗯,尤其是二伯他,當時還認下了我——如果他是個純粹的壞人就好了。」
這話簡直沒頭沒腦,也沒道理,張書染聽了只管笑笑。
「你啊……」
她轉臉看了看旁邊這個比她自己還高一頭的兒子,如今也有十九歲了,不論怎麼算都是個大人了,因而語重心長道:「這世上有多少人是純粹的壞人你因為他事到臨頭還記著你是侄兒,所以後悔揭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