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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著火氣的少年邊嚷嚷著「你就是老好人別想轉移我的注意」,邊下意識將視線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忽然嗓音一滯。
他徹底忘記了與旁人的衝突,反倒腳步凌亂地向前兩步,眺望著遠處一株幾乎參天的凝碧桃花,神情恍惚。
「凝碧桃花……此地為何會有凝碧桃花?」林星夜不敢置信,「魔國怎會有凝碧桃花?!!」
話音未落,他已然足尖點地,化光沖了出去。
翡寒衣平靜望著他的背影,沒有反應。
凝碧桃花,專產於長明洲仙靈之氣茂盛處,天生嬌貴,半點濁氣都會使其萎靡凋亡,因此還被仙門中人戲稱「雲端仙」,寓意「此花只可天上有,凡塵濁息染不得」。
正因如此,在魔氣沖天的卻夜洲見到一株凝碧桃花,遑論林星夜,連見多識廣的師鏡塵與劍九思都面露詫異。
見林星夜不管不顧地衝出,師鏡塵忙拂袖跟上,生怕自己這位弟子中了埋伏,出什麼意外。
蕭澤玉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同樣御風而去。
眾人面面相覷,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一行人便也浩浩湯湯一路跟來,落足於凝碧桃花樹下。
翡寒衣混在人群之中,默默向後退了半步,藉助君停瀾與蘭風逐擋住了自己。
此地的凝碧桃花不止一株,林星夜與蕭澤玉甫一落地,便見到了不遠處被高聳建築遮掩的花林。
上百株「雲端仙」攢聚掩映,如同一團夢幻縹緲的粉白煙雲,花心蘊著點點淺翡,是極致對立又和諧的美麗顏色。
流風撫過,花落如雨。
林星夜有些踉蹌地沖入花林,尚未站穩,便聽得一聲有些意外的嗓音響起:「……星夜?」
少年腳步驟停。
他屏住呼吸,緩慢回首,竟像是生怕自己動作過大,驚醒幻覺。
桃林深處,一名身披月白紗衣的俊秀青年長身玉立,眉眼溫和出塵,粗略一瞧竟與林星夜有五分相似。
他一手拎著小巧鋤頭,另一手提著竹籃,內中還躺著一株雲端仙的樹苗——顯然,這一片花林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見到對方一瞬,連師鏡塵都頓住了腳步,瞳孔緊縮:「風眠???」
對方似乎比他們更為意外:「師尊?」
他遠山似的眉峰微揚,展現著青年的驚訝:「星夜,師尊,你們怎會在此?」
林星夜只恍惚了片刻,便迅速清醒,神情陰沉地召出冰刃,冷喝一聲:「你是誰?為何冒充我兄長!!」
林風眠不明就裡,眉心輕皺:「什麼冒充?星夜,我就是阿兄。」
他說著,竟抬手一折,揪下一枝開得正盛的凝碧桃花:「你忘了?當年你哭著喊著要拜入瑤池,又不肯自己爬仙階,可是阿兄一路背著你上去的。」
林風眠似乎想到有趣的事情,神情愈發和緩:「我爬了一日,待到了瑤池仙境門外,我累得趴在地上,你卻在我背上睡著了,流的口水都在我肩頭畫了個地圖——」
「別、別說了!」
林星夜越聽,面色漲得越紅,忙將對方打斷。卻又聽得自家師尊也「唔」了一聲,笑著回憶道:「好像是有這麼回事——當年風眠求了我很久,為師才勉為其難,幫忙隱瞞下來。」
「……師尊,」林星夜生無可戀,「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師鏡塵乾笑兩聲,徑直踏入林中,來到林風眠面前:「風眠,見你無恙,師尊真的很開心。當年……」
林風眠放下竹籃,深深恭敬一禮:「不肖弟子拜見師尊。」
被師鏡塵扶起後,他才緩緩開口:「當年弟子奉命率隊徹查仙門弟子失蹤一事,卻不料踏入陷阱,被迫身染魔氣,還裝上了照月——」
「照月」兩個字一處,連劍九思與蕭澤玉都坐不住了,紛紛圍攏過來。
林星夜看了蕭澤玉一眼,旋即皺眉道:「是翡照月設下的陷阱?」
林風眠有些意外地搖頭:「非也,恰恰相反,設下陷阱的是魔主,照月則是將我們解救而出之人。」
他垂眸,緩緩道:「世人皆言花雨不沾衣墮魔後滅失人性,助紂為虐,連我……我這個發小都深以為然;直到被照月救下,我才知道,其實我們都錯了。」
圍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林風眠嗓音仍舊溫和平緩:「當時我們都以為自己要被魔氣污染控制,最終墮落為毫無人性的怪物,是照月他帶我們來到這個山谷,設下陣法,將我們身上的魔氣一點點澄換掉……直到十年前,他忽然失蹤,音訊全無。」
「那時我們體內的魔氣尚未清除乾淨,不敢貿然離開陣法,亦怕失控,不敢妄自動用力量,只好暫時封閉陣法,等他回來。」
他說著忽然抬頭,視線略過人群後方高聳宏偉的黑玉城牆與夜都建築,茫然道:「如今空間與外界發生重疊,想必是照月發覺吾等身上魔氣已然澄換乾淨,才會重新開啟陣法……師尊和星夜來時,可曾見過他?」
隨著青年的講述,師鏡塵仿佛忽然間疲憊了很多。
聽見對方的疑問,他沉默許久,才緩聲道:「照月……他十年前,已去世了。」
「怎會?!」
林風眠登時踉蹌幾步,用力搖頭,不願相信:「他明明,照月明明說過他是有苦衷的,只要我們成功恢復,便可為他洗刷冤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