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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知道自己的聲音一定能傳達給目標,壓低嗓音,不緊不慢道:「從今日起,吾將全境追殺爾等,碧落黃泉,不死不休——」
殘忍陰鬱的笑意中,忽而染上幾分惑人的沙啞:「記得,跑快些、活久點。」
他說完又笑了幾聲,接著便是衣袂烈烈,一切歸於寂靜。
林間空氣回暖,二人相對枯坐半晌,陰陽眼少年終於確認安全,起身抱臂,不耐開口:「你怎麼惹他了,竟能招來殊華聖君的追殺?」
蘭風逐茫然搖頭,顯然毫無頭緒,血瞳卻一錯不錯地盯著那抹白衣,似乎在猶豫什麼。
對面少年嘖了一聲,懨懨道:「既如此便分道揚鑣吧,你我至少有一人是安全的。」
他說著,已伸手扒開了灌木叢:「不見。」
見對方毫無留戀要離開,一直皺眉打量他的蘭風逐終於忍不住,一把拉住對方袍角:「阿翡!」
少年動作一頓,回身第一時間抽出衣角皺眉捏了潔塵訣,才頗為疑惑地對上蘭風逐的殷殷目光:「你知道我?」
見猜測正確,蘭風逐心情一下輕快起來。
他飛快點頭,甚至主動抬手撥開自己過長的額發,難掩激動:「是我,蘭風逐!」
少年神情有些恍惚:「蘭風逐……?」
他擰眉想了想,終於拍了下腦門:「是你啊!」
蘭風逐再次點頭,對方頗感意外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幾遭,才道:「你逃出來了?」
他視線根本不捨得從阿翡身上移開分毫,聞言點點頭,又搖搖頭,有些遲疑道:「剛才那人,帶我出來的。」
阿翡顯然不信,狐疑地抱起手臂:「他既救了你,怎的又要殺你?」
此事著實問到了蘭風逐的知識盲區,他絞盡腦汁,也只能聯想到那場冰海之下的「幻境」——莫非,是怪人秘密被他撞破,所以才要追殺自己?
「我好像……看到了他的秘密。」
蘭風逐自己也不是很確定地說完,終於忍不住轉移了話題,有些急切:「阿翡,我——」
十年未見,他有太多的話想和阿翡說。
可話未說完,即被對方擺手打斷:「叫什麼『阿翡』,我都化形了,早就有自己的名字了。」
他雖是語帶不耐、心情極差的樣子,蘭風逐卻仍舊驚喜開口:「名字?」
「當然。」
阿翡一笑,金銀眸底波光瀲灩,盈滿初晨曦光,顯得華麗又深邃。
「我的名字是……」
「翡寒衣。」
作者有話說:
翡寒衣:沒想到吧?是我是我還是我:)
*
開始了,翡導的自導自演狗血八點檔!
第7章 山雨欲來·一
他救過我,還叫我道侶,他一定喜歡我!
說起阿翡的來歷,還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情。
翡寒衣那時剛開始閉關,基本都是處於沉睡狀態,中間卻偶有那麼幾次神識離體,附在因自身力量逸散所生成的身外化身上行動——「阿翡」這隻小貓,正是其中之一。
那段時日他記憶混亂,脾氣性情也因此大有不同。在奉神司遭遇司祭清致受傷後,他便順理成章窩在後院養傷,說什麼也要反陰那討厭鬼一手。
初遇蘭風逐,正因在明心樹梢睡覺時,被他身上沖天的邪氣擾醒了。
與之相處不過寥寥幾日,翡寒衣嫌交流麻煩,教過他一些東西,權當打發無聊時間;神識回歸後更是將這一段隨著眾多記憶一同拋諸腦後,未料想這少年竟將自己無意之舉記了十年。
現在想想,可能來自「阿翡」為數不多的善意,已是蘭風逐短暫人生中的全部了。
所以翡寒衣在回想起這段記憶的當下忽然明悟——
有什麼比黑暗中唯一的光更珍貴?
又有什麼,比這救贖之光死在自己面前更令人憤怒、更讓人想要手刃「兇手」?
對於如今的翡寒衣來說,上演一出「我殺我自己」的戲碼只是動動手指的功夫,而所獲結果簡直是他夢寐以求的——捨棄一個身份,求仁得仁,脫離禁錮、恢復自由。
為了這個結果,翡寒衣不介意再多添幾把柴。
比如說……將「阿翡」與蘭風逐的關係再拉進些。
捨棄一切後,他的世界僅剩下對自由的渴望。
至於旁人、甚至龍崽子之後會如何,他人都死了,還顧慮那些作甚?
見蘭風逐不疑有他,翡寒衣起身拍落衣擺沾染的草屑,邊捏潔塵訣邊道:「好了,敘舊時間結束。還是按照方才所說,你我分道揚鑣——」
他忽然頓住,艷麗眉心一點點蹙起:「……做什麼?」
蘭風逐觸電般縮回拉住對方衣角的手,見翡寒衣又開始捏潔塵訣,訥訥道:「我……不知該去哪。」
除了阿翡,他從未與人正常交流過,遑論離開那三尺見方的囚籠;昨日好不容易逃跑一次也沒能走多遠,簡直毫無生存經驗。
翡寒衣退後兩步和他拉開距離,天生慵懶俊美的眉眼掛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懨懨冷意:「那與我無關。」
語罷,他轉身就走,沒有半點猶豫。
蘭風逐雖疑惑「阿翡」為何與十年前性格大相逕庭,可直覺告訴他翡寒衣就是當年將自己由失控邊緣拉回的白色小貓。
多年未見他滿心喜悅,根本未曾在意對方冷待,忙起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