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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玉,這位是……?」
林星夜邊笑著轉至幾人面前,邊彎著眼眸望向默不作聲的兩名少年。可就在看清翡寒衣面容的瞬間,他登時面色一沉:「是你?!」
少年雙眸微眯,便見林星夜揮手召出契劍:「你還敢回來?!!」
蘭風逐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卻毫不猶豫上前一步,護在翡寒衣身前。
還沒站穩,又被後者拿袖中短笛一戳腰窩:「太近了。」
他登時垂頭喪氣地讓開距離,走去一旁。
「星夜!」
另一邊,蕭澤玉被林星夜嚇了一跳,忙道:「你別衝動——」
「蕭澤玉!」林星夜氣急,恨鐵不成鋼道,「你究竟幾時願意相信翡照月他就是個壞種!」
他說著,契劍光華如水,竟是真要祭出劍招了。
翡寒衣挑眉尚未動作,蕭澤玉立即張開雙臂,自己擋在二人中間:「星夜,他不是師、不是翡照月,你先冷靜!」
見他改口,林星夜半信半疑:「你向來心軟,切莫誆我。」
「這位……這位道友,只是我在山下偶遇,」前者無奈嘆氣,「瑤池仙境向來感知天地靈氣修煉,你應能感受到這位道友靈元純粹乾淨,並無魔氣。」
林星夜又狐疑地打量翡寒衣半晌,終於收了契劍,沉著臉向他點了點頭:「抱歉,是我衝動了。」
他頓了頓:「閣下實在與吾等一位故人生得極像。」
翡寒衣看了一場好戲,原本懨懨的精神頭也清醒了不少,聞言只擺擺手:「仙君可是大忙人,吾等便不叨擾了,告辭。」
語罷,徑直向外走去,一直留意他動向的蘭風逐忙起身跟上。
蕭澤玉並未再次挽留,只是視線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眸光微微黯淡。
師尊當年撿到他的時候,也不過才二十歲。
彼時他牽著師尊天水碧的衣角,也是這般拼命追趕,生怕落下分毫。
「……澤玉。」
一直透明人般闕目旁觀的宮則川終於開口:「逝者已矣。」
林星夜沒好氣瞪了他一眼:「那叫死有餘辜。」
蕭澤玉沒再開口,俄頃,才回身召集孟凡塵幾人,開始安排妙微宗三百餘口的安葬事宜。
下山路上。
翡寒衣頓住腳步,睨了一眼恰好綴在自身三尺外跟了一路的蘭風逐:「有話就說。」
後者有些躊躇,見他面露不耐,忙指著遠方轉移話題:「阿翡,那是什麼?」
翡寒衣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株淡金色的參天巨樹矗立,巍峨樹冠綿延數千里,幾乎與天際浮雲融為一體。
今日天氣好,若舉目凝望,甚至能看清巨木蒼勁的枝幹,與嶙峋錯落的小枝。
「你在奉神司關了十年,不知這是什麼?」
翡寒衣有些訝異,又轉而想到蘭風逐這十年間想必多半都是渾渾噩噩的狀態,才清了清嗓子,淡淡道:「奉神司的『神』,便是此物。」
此物不知多少年前忽然破土而出,迎風猛長,直至遮天蔽日,世人皆以為神跡,便稱其為「神木」;後又不知過了幾多年月,以神木為信仰的奉神司應運而生。
世人起初並不信一顆巨樹能有什麼神通,卻也在無數次巧合與天長日久的傳承中逐漸開始相信神木有靈,能賜予世人福澤。
又到了某一年,神木竟真的活了過來,非但能以落葉傳遞意志,甚至賜福也不在話下;於是世人開始狂熱信仰神木,奉神司也因此地位攀升,成功凌駕於世間眾玄門之上。
然而在翡寒衣看來,這些或真或假的傳言中怕是水分不少。
那些巧合,也未必真的是巧合罷了。
他一邊走,一邊言簡意賅地講給蘭風逐,後者便也安靜聽著,不知究竟聽懂多少。
翡寒衣盯著他專注的神情看了一會,忽然道:「我們先不去西北。」
蘭風逐一愣,沒明白他的意思。
翡寒衣低笑一聲,嗓音幽冷:「有個人得罪了我,我要去殺了他。」
蘭風逐沉默片刻,忽然抬頭四顧,確信前後人群都聽不見二人交談後,才壓低嗓音道:「阿翡,為什麼會被殊華聖君追殺?」
翡寒衣本是見這小龍傻傻的,於是故意用了攻擊性極強的辭藻,想要看一下對方如今對阿翡的反應如何,卻不料被反問了這種問題。
所幸他向來做戲做全套,早在想到這一招時便做好了完全準備,聞言當即瞥了他一眼:「怎麼,怕了?」
「既知怕,便該立即同我劃清界限,分道揚鑣。」
翡寒衣咧唇:「我罪過可比你大得多,說不定離遠些,你就能活下來了。」
蘭風逐抿唇,神情堅定地搖頭:「我不會拋棄阿翡的。」
他緩緩抬眸,遮掩赤紅豎瞳的幻術竟失效一剎,溢出一隙陰沉冷冽的凶光:「就算殊華聖君來了,也要先踏過我的身體!」
翡寒衣:「……」
他揉了揉額角:「……你從哪學的這種酸話?」
蘭風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又恢復了那種懵懂單純的姿態:「昨日在山下,說書人就是這麼講的。」
翡寒衣沒好氣道:「以後少學。」
前者垂下頭,倒是十分聽話:「聽阿翡的。」
狹長山道終於到了盡頭,視野驟然開闊,顯露出城鎮繁華玄囂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