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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鏡塵適時眯眼,目露殺氣:「這位道友,編造身份也該編個現實一些的,不是麼?」
「你、你們……」
玄衣青年氣急,連帶著掌中長劍也嗡鳴震顫起來:「誰編造了?!堂堂玉華俯仰天地,乃全境仙門之首,吾何須編造!」
他冷哼一聲,眉眼鋒利:「我看你們才是圖謀不軌,才來反咬我一口——看劍!」
師鏡塵沉著臉,摺扇一卷,月白靈流當即漫捲而出!
無匹劍氣與滾滾靈氣威勢相當,眼看便要在這一片礁石之間相觸炸開,卻陡然聽得一聲輕喝:「止!」
與此同時,不知從何飄來一枚淡粉色花瓣,隨風飄入兩股力量之間。
眾人未及反應,便見濛濛劍意如雨迸發,直接將兩股即將對沖的力量同時絞碎!
清冷幽香隨風飄散,落於眾人鼻尖。
與此同時,衣袂烈烈之聲乍現,卻見那枚花瓣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挺拔頎長的背影。
他通身劍氣未斂,三千銀絲流瀉而下,被翻卷如波瀾的天水碧色衣擺淹沒卷挾,泛起令人心折的碧波雪浪。
現身的一剎那,玄衣少年便立即收劍入鞘,欣喜出聲:「小師叔!」
見來人似與敵人相熟,這邊的六人皆面露凝重。
單憑對方一道劍氣絞碎兩道攻勢來看,他的修為絕不止遊仙,更有可能已至神覺。
幾人皆如本能般擺出防禦姿態,掌中光華各異,竟是齊齊召出了契劍。
「嗯。」
青衣人言簡意賅地應了一聲,旋即若有所查般緩緩回首——
海風恰到好處婉轉而至,將他略長的鬢髮揚起,露出一張天生帶著些攻擊性的昳麗面孔。些微上挑的眉眼猶含著未及收起的清淺笑意,竟恰到好處地中和了侵略感,使他整個人都顯得無比明艷鮮活。
更重要的是,除卻青絲皆白,他簡直與眾人記憶中一道濃墨重彩的存在分毫不差。
只一眼,蕭澤玉便失聲開口:「師尊?!」
劍九思垂在身側的手當即握緊劍鋏,指節發白。
師鏡塵也收攏摺扇,不敢置信道:「小照月!」
宮既明則面色微黯地握住了腕上那串潤澤翡珠,低聲喃喃:「春風解意,玉劍辟塵……」
對方似乎被他們的態度驚到,皺眉連退數步:「幾位是?」
劍九思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一貫冷峻的眉眼也出現了裂痕:「照月——」
「小師叔!」
玄衣青年立即出聲將他打斷,同方才完全變了個人似的,抓著青衣男子的袖角搖了搖,軟聲道:「他們好奇怪,竟不知玉華宗,還不認識我!」
後者當即失笑,隨手一勾,神情頗為寵溺地在他額角一敲:「又說大話,叫你師尊聽去,必得罰你。」
他說著,又轉向各有失態的幾人,笑容溫和,挑不出一絲瑕疵:「諸位莫急,想必方才歸墟之變,幾位亦是有所察覺,對嗎?」
劍九思抿唇,再次恢復了平日裡的冰冷模樣:「確然。」
「既如此,」青衣劍仙低笑一聲,「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
海崖邊緣。
蘭風逐死死抱著懷中屍身,被無邊冷霧拋下。
鮮活生動的少年早已不再流血,他的體溫已然冰冷,比平日還要冷。
所有的能量似乎都隨著生命的消逝遠去,無論蘭風逐如何努力,也無法將神態安詳的阿翡喚醒。
這一刻,蘭風逐終於真真正正地意識到,他最重要、最喜歡的阿翡逝去了。
他有些茫然地跌坐在地,卻仍舊不忘護住懷中少年。
日頭開始西沉,少年血色消退後僅餘燦金的瞳孔倒映出遠方天際仍舊依稀可見的巨大漩渦,沒有任何情緒。
殊華聖君一步步走向歸墟時,他就在那團霧氣中。
蘭風逐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此生不共戴天的仇人竟會自己尋死,用一身修為填了歸墟。
可殊華死了,他又要去找誰復仇??
蘭風逐從心底感受到湧起的茫然與悲傷,他盯著夕陽望了半晌,忽然想起離開雲棠洲的靈舟上,也是這般美麗的夕照晚霞。
他枯坐了好一會,才終於起身,珍而重之地為阿翡捏了潔塵訣。
淺白靈流終於毫無阻礙地將少年如雪的勁裝洗淨,蘭風逐緩緩垂眸,終於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地,在阿翡眉心落下一吻。
輕似落雪,如蝶暫留,一觸即分。
他將少年輕輕放下,一回首,卻見一株極為茂盛的明心樹正幽幽盛放,滿樹皆是雪白馨香的花朵。
……真乾淨。
此地幽靜,視野也開闊,阿翡那麼愛乾淨,會喜歡這裡的吧?
蘭風逐這樣想著,終於起身來到樹下,開始徒手挖土。
他天生□□強悍,就這般挖了許久,挖到繁星漫天,終於滿意,又忙不迭捏了潔塵訣將自己打理乾淨,才敢折返抱起阿翡屍身,小心翼翼將他放入墓穴。
收拾好一切,蘭風逐又劈下一節手臂粗細的樹枝,又學著阿翡劍指凌空的手勢,指蘊靈氣,想了許久,終於認真落下四字。
吾愛,阿翡。
他立好墓碑,環顧周邊,越看越覺得此地甚好。
既然阿翡睡在此處,他自然也該陪著阿翡。
蘭風逐這樣想著,目光又向著山下一瞥,旋即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