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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苦地閉了閉眼:「我看到師尊剖了自己的劍骨與仙脈給我,還有他被趙丹霞帶人誣陷圍殺,被迫墮魔……」
青年有些沙啞的痛苦嗓音在呼嘯海風中響徹,卻一時無人回應。
宮既明有些玩味地擺弄著掌心一串色澤清透的翡翠珠串,沒有出聲;而劍九思冷硬神情中卻划過一絲恍然,忽然有些不適地扶住了額頭。
師鏡塵見狀忙掌蘊靈力按在他背心,勉強笑笑:「小玉兒,有些事情,待今日事畢我們再說,可好?」
蕭澤玉直直望著他,緩緩點頭。
師鏡塵鬆了口氣,又轉向宮既明:「既明,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後者似笑非笑:「……奉陪到底。」
三人終於不再耽擱,御風而去。
不極海上。
蘭風逐是被猛烈的腥鹹海風吹醒的。
泛著燦金色浪潮的赤瞳緩緩睜開,若有似無的冷冽幽香繚繞鼻尖,讓他渙散的意識逐漸回籠。
「阿翡!」
恢復清醒的瞬間,他登時四下張望,試圖尋找那道心心念念的雪白身影。
這一看,他才發現自己是被人將一隻手臂半抗於肩頭,正在低空飛速前行。
耳畔傳來略顯急促的喘-息聲,蘭風逐下意識抬眸,便望見了阿翡天生有些攻擊性的美麗眉眼。
少年鼻尖額頭已然浮起一層細汗,見他醒轉,卻還是露出一抹有些勉強的笑容:「……你終於醒啦?」
他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再不醒,我真的飛不動——呃!!」
似乎一切都在蘭風逐眼中慢了下來。
他看見阿翡有些蒼白的薄唇微啟,溢出殷紅滾燙的腥甜液體;看見晶瑩寒冷的霜霧冰晶由白衣少年胸口生根逸散,遍布全身。
失重感突如其來,蘭風逐甚至來不及將阿翡完全護住,便同對方一起墜上一片海中礁石。
「呃!」
由高處墜落的銳痛頃刻遍布全身,饒是蘭風逐因種族原因向來體質抗揍也疼得半晌沒能起身。
可他還是拼命翻身,望向不遠處的白衣少年。
阿翡比他傷勢要更嚴重些,蒼白臉頰滿是血跡。
金銀異色的漂亮眼眸光華有些渙散,慘白的薄唇張了張,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只能發出「嗬嗬」的氣音。
蘭風逐試圖起身,卻又重重摔回礁石之上。可他還是拼命攀爬著,向著阿翡的方向靠近,再次握住了那隻沾滿血污的冰涼手掌。
大滴淚水撲簌簌沿著少年深刻鋒利的五官落下,斷線珠子般砸上阿翡染上塵泥血污的衣襟。
阿翡一直愛乾淨。
蘭風逐抖著手捏出潔塵訣,卻驚恐地發現那血污越祛越多,即便他用出全部靈力,也絲毫阻止不了懷中人胸前唇角不斷溢出的鮮血。
「阿翡,怎麼辦?」
蘭風逐從未面臨過當下這般境況,幾乎語無倫次,只能將手捂著懷中少年胸前血洞,期盼這樣能幫他止住鮮血。
「咳……」阿翡終於緩過來些許,悶悶咳了幾聲,按住了胸前蘭風逐的手,「別費力了……沒……用的。」
蘭風逐拼命搖頭,:「不,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的!!」
「——沒時間了!」
白衣少年一把抓住他試圖動作的手,咬牙道:「殊華聖君馬上就要到了……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
蘭風逐忙點頭:「什麼事,你說!」
「蘭蘭……」阿翡忽然一笑,嗓音幾乎只剩下氣音,「對不起,讓你等了我十年……」
他望著蘭風逐驟然瞪大的雙眸,勉力咧了咧唇,緩慢道:「今日,就讓我幫你最後一次——」
話音未落,蘭風逐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按上胸口!
清冽靈力由二人相接觸處湧入仙脈,密密麻麻的劇痛仿佛無數隻嗅到花蜜的螞蟻,開始由四肢百骸浮現,向著仙脈匯聚而來,又被冰冷泉流卷挾包裹,向著阿翡體內涌去。
白衣少年的金銀異瞳肉眼可見地湧上詭異凶戾的血色,蒼白剔透的皮膚上也開始浮出赤紅邪紋,妖異猙獰。
與此同時,蘭風逐被血色侵染的視野卻開始逐漸恢復正常。
他第一時間發現自己同阿翡正身處於一片嶙峋起伏的礁石區,周遭海水皆在陰雲影響下顯現出一種深邃冰冷的幽深墨藍。
一座極為巨大的漩渦占據千里,襯著雷鳴電閃的翻卷濃雲,仿佛末日景象。
而在他們來的方向,陣法發出的光華已將天際濃雲都染上了一層緋紅。
蘭風逐幾乎沒用多久就明白了阿翡究竟要做什麼——他在將自己體內的災厄穢氣抽走。
「阿翡, 快停下——」
蘭風逐第一反應便是要阻止他,卻被對方死死按住手掌,艱難道:「從今以後,你不必再東躲西藏,可以堂堂正正在人間行走了。」
「不……我不需要!我只要阿翡,我只需要阿翡!!」
蘭風逐驚慌失措,他恐懼地感受到體內那些令人狂躁的詭異能量越來越少,而與之相對的,屬於阿翡的清冽靈力正如冷泉般在他體內澎湃奔涌,最終于丹田匯聚,逐漸凝成一枚淺白色靈丹。
白衣少年微微側頭,嘔出一口鮮血。
他艱難地喘息著,在災厄侵蝕下盡力維持理智,視線卻有些渙散的移動,似乎看到了什麼虛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