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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有阿婆手持擀麵杖追趕著逃學的孫子;有少年由樹梢躍下,將摘下風箏遞給抬頭仰望的少女;還有壯漢三五成群,天南海北地聊著閒天,扛著農具向鎮外走去。
無論何處,俱是一派鮮活景象,滿滿人間煙火氣。
蘭風逐目光追隨幾名提著書箱結伴笑鬧的少年進入巷口,眼底有抑不住的艷羨。
翡寒衣注意到對方情緒變化,睨他一眼,忽然出聲:「想學什麼?」
蘭風逐還沒開口,他右肩頭的天字三七又開始了:【來了宿主大人!接下來無論你說什麼,翡寒衣都一定會提出要收你為徒!然後跟你發展出一段不可描述的禁忌師徒戀——】
翡寒衣額角青筋跳了跳,直接轉移了話題,陰鬱道:「……上清心訣修煉得如何了?」
蘭風逐「啪」地一拍右肩,似乎剛拍死了一隻蚊子。
他視線有些飄忽:「昨夜剛剛突破二重——」
話音未落,即被前者無情打斷:「離開鎮子前修不到第三重,就別跟著我了!」
語畢,他也不管蘭風逐什麼表情,頭也不回向著昨日離開的靈鷲驛站快步行去。
昨日那馭獸人不知怎得,急得團團轉,一見二人忙道:「二位小仙君來得正好!這鷲鳥不知為何從昨夜開始精神萎靡,怎麼檢查也瞧不出毛病,今日大約是無法成行了。」
他語帶歉意,又道:「二位若想就此離開,我便將多付的路費退還……」
「不必。」
翡寒衣似乎早有預料,輕笑一聲:「原也是要來通知閣下,吾等預備在此多留幾日,閣下不必憂慮。」
馭獸人這才鬆了口氣,又賠了幾句道歉,好生將二人送走。
「阿翡發現什麼了嗎?」
蘭風逐亦步亦趨地跟著,好奇道:「留在這裡,是為調查昨夜的異常嗎?」
翡寒衣沒有說話,只是微揚下巴,示意他向前看。
蘭風逐不明就裡,下意識望去,卻見白石牌坊另一頭牆角,正有幾人嬉笑拉扯著一名素衣少年。
後者哭得梨花帶雨,身後還有一名呼吸微弱的老漢。
蘭風逐腳步一頓,愣在當場。
緊接著,那為首的混混一把抓住素衣少年手腕,惡狠狠道:「小賤-人,可是你自己說賣身救父的!怎麼,拿了錢還想賴帳?」
那少年嚇得直顫,極力辯解:「這位大哥!非是奴賴帳,但你只施捨十個銅板,奴怕是連醫館的門都進不得啊!」
「廢話怎麼這麼多!」
男子陰著臉一錘對方身後牆壁,見泥灰撲簌簌落在昏迷不醒的老漢臉上,突然大笑起來。
「既嫌錢不夠,不如我們將你爹弄死,十個銅板可夠你買個上好的草蓆了!你們說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哈!」
事態發展到這裡,蘭風逐已目露迷茫,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出現了問題。
他下意識望向翡寒衣,後者低笑一聲,示意他接著看。
果然,一旁河邊敲打衣物的農婦看不下去了,剛要起身,又被身邊人一拽:「你出什麼頭,那可是鎮長家好不容易求來的獨子!」
前者一愣,罵罵咧咧地蹲了回去,到底也沒再說話。
鎮長兒子見狀一抬下巴,周圍幾人抄傢伙的抄傢伙、擼袖子的擼袖子,開始拉扯地上垂死的老漢。
翡寒衣這次沒動彈。
可身側之人卻忽然低哼一聲,出手如電!
他仿佛是個天生的戰士,一招一式毫無滯澀,狠戾卻又不至死地將幾名混混打得四散奔逃,又轉而扶起抽泣不止的少年,從懷中掏了一把,眼看便要交到對方手中——
「阿……翡……」
蘭風逐動作忽然頓住,嗓音斷斷續續,好似用了極大的力氣才能發聲:「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身軀因竭盡全力的抵抗而顫抖,卻只能勉強止住動作,根本無法自由動彈。
那素衣少年本要接過他的施捨,又被他掙扎時的兇狠表情嚇到,小臉掛著淚痕,看蘭風逐的眼神卻好像在看一個瘋子。
翡寒衣適時上前,冷冷開口:「還看,找死?」
少年被他刻意針對釋放的壓迫感嚇得一縮,忙回身扶起重病父親,躲瘟神似的跑了。
牆角又只剩下蘭、翡二人。
說來也怪,那些人一走,蘭風逐竟一個踉蹌,猛地挺直了身體。
他本人也很意外,甚至險些因起身的力道閃了腰。
見翡寒衣靠近,他張開右手,露出掌心躺著的一把銀錠與一顆光華流傳的翡珠。
少年擠了擠流進眼角的汗,有些得意地邀功道:「阿翡的錢,都在這裡!」
翡寒衣:「……」
他沒接茬,蘭風逐便又湊近一點點,目露期冀。
「若上清心訣修至三重,」他緩緩展開一個笑容,「那我想學什麼,阿翡都能教我嗎?」
作者有話說:
(目移)蘭蘭啊,你還想學什麼?
第13章 月照迷心·三
你身上有月光的味道……
……小龍崽子。
翡寒衣低笑一聲,毫不介意蘭風逐因比自身高處幾厘而顯得有些壓迫意味的眼神,嗓音放輕,反問道:「你想學什麼?」
他忽然一反常態,背著手主動靠近蘭風逐,帶來一股令人心顫的冰雪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