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一頭烏黑長髮被編成極為鬆散的髮辮搭在肩頭,點綴著少而精緻的銀飾。有些遮住眉眼的額發被他隨意撥開,露出一副綺麗逼人的精緻五官。
分明是攻擊性極強的美貌,卻因他神情眼底充斥的冷倦顯得厭世頹靡,像是一朵盛放過極致已然開始凋謝的曇花。
昏黃光輝為行將枯萎的雪白花朵鍍上一層熱烈的輪廓,就像是他在燃燒著自己的全部,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不知為何,蘭風逐愣愣看著,胸口有些泛酸。
踏入竹林的瞬間,翡寒衣便察覺到了此地不同尋常的氣息。
見玄衣少年直愣愣盯著自己,他眉梢一挑,嗤道:「你這是在做什麼,拆花嗎?」
蘭風逐終於回神,匆忙將肘下竹案掃淨,抿了抿唇尚未開口,便見前者忽地皺眉:「什麼味道?」
翡寒衣故意上前幾步,清冷氣息隨之逼近:「……我不在時,有旁的東西來過?」
這是「阿翡」第一次主動靠近!
蘭風逐微微怔愣,胸口湧上欣喜,唇瓣一動就要承認,卻被耳畔尖叫制止。
【不可不可不可!不可讓他發現我的存在啊啊啊啊啊啊!!!】
蘭風逐根本沒聽,在他心中,阿翡才是唯一值得信任的對象。
他再次開口,想要將事情前後講給翡寒衣,天字三七又開始尖叫。
【要是告訴他,你就會一無所有!】
【仙門早晚會發現你的身份,把你抓回去繼續折磨;你再也無法站在所愛之人身邊,更別說結為道侶!你可想好了!!!】
……好聒噪。
蘭風逐不耐皺眉,卻成功被他後半句威脅,閉上了嘴。
見他欲言又止,把頭搖得如同撥浪鼓,翡寒衣冷哼一聲,神識冰涼地掠過少年肩頭。
那隻隱去形貌的淺金蝴蝶被激得一個寒顫,雙翼登時緋紋閃爍,哆嗦起來。
「既沒有,」翡寒衣滿意地欣賞著系統醜態,故意沒有拆穿它的偽裝,「那便好。」
他轉身離開,無視蘭風逐驟然有些失落的目光捏了潔塵訣,將竹椅上上下下清理數遍,才堪堪落座,百無聊賴地揉了揉額角。
蘭風逐小心翼翼靠近他三尺距離,好奇道:「怎麼了嗎?」
才被各家爭論擾得腦仁發漲的翡寒衣沒好氣道:「……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推諉甩鍋那一套!」
安逸的生活過得太久,有些人的血性便也磨沒了。
三百多口人的性命,在這些自詡高貴的仙門之人眼中竟壓不過直面妖魔的恐懼;哪怕蕭澤玉提出要當先鋒,這些臨時召集起來的雲棠洲仙門也是恨不得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半點關係都不願沾染。
一番討論無果,蕭澤玉也只好知會眾人瑤池仙境與萬象長生樓的人已在路上,待明日三宗人馬到齊再議。
「你盯著我作甚?」
視線投注於身的感受太過明確,翡寒衣有些不耐,懨懨道:「天色漸晚了,早些休息吧。」
蘭風逐尚未回應,他肩膀上的天字三七就冷笑一聲。
【宿主大人你看,他這就等不及,要開始勾引你了!】
【接下來他定會邀你同床共枕,然後故意用美貌誘惑你,哄騙你和他做一些擦邊的事情……然後蠱惑你,讓你墮落!】
天字三七憤憤總結:【真是卑鄙!】
翡寒衣額角青筋狠狠跳了跳。
而蘭風逐哪聽過這些名堂,他捂著胸口,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似乎全身血液都湧向大腦,心跳如雷,就要撞破胸腔。
——好緊張,他即將此生第一次睡在床榻上、第一次與人同眠,而那人還是他最喜歡的阿翡!
就在系統準備攛掇蘭風逐將人趕出房間時,少年終於動了。
他望了眼內間唯一一座床榻,神情有些猶豫:「阿翡,你、你睡哪邊?」
天字三七:【……?】
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宿主???】
蘭風逐根本沒有理會,赤眸晶亮,瞳孔在夜色燭火中擴散,像只等待主人眷顧的小狗。
翡寒衣被他問得一愣,感受到對方熾烈如火的喜悅與激動,頓感好笑:「……誰說我們要一起睡了?」
前者疑惑道:「可我們是道侶……」
他沒理解錯的話,道侶應是世間最親密無間的關係,不是嗎?
「噗……」
翡寒衣登時被他逗笑:「不會吧,我只是隨口一說,你怎麼當真了?」
蘭風逐緩慢露出疑惑神情。
「傻子!」翡寒衣哭笑不得,「你沒聽出我是為了讓你單獨呆著嗎?就你這一身邪氣,若同去主殿,瞎子才看不出你有問題!」
蘭風逐反應了好一會,才艱難道:「所以……道侶,是假的?」
翡寒衣好不容易收住笑聲,恢復了倦怠厭世的冷淡模樣:「不然呢?」
他擺了擺手,未再等待對方回答:「行了,你休息吧,我還有事。」
蘭風逐猛然抬頭,眸光霎時陰暗又恢復如常,委屈道:「你要離開?」
翡寒衣被他劇烈的情緒反應驚了一下,挑眉道:「只是出去片刻,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做什麼?」
蘭風逐再次低落下去。
他自顧自走到床邊抱膝坐下,悲傷道:「等阿翡。」
翡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