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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流觴將那紙條扔進茶爐里,立時茶爐冒出一股白煙,「這個數目你給我立刻忘了!」
繁蕪無語的點頭,顧流觴還是怕高旭顏查帳。
這一筆錢,她應該私藏了有兩千多兩。
次日,顧流觴罕見的晌午起身,這時高旭顏突然而至。
宜嬤嬤正給顧流觴綰髻,繁蕪和綠萼一左一右的準備午膳。
一身墨紫色衣衫的男人一進來便嗅到一股脂粉氣息,他深邃的眸微凝,輕皺起眉,唇角的弧度略平,緩步走至離妝檯不遠處的楠木椅上坐下。
高旭顏相貌魁偉,只是坐在那裡就讓人覺得肅然不可親近。靈秀閣伺候的人除了宜嬤嬤敢應他的話,其他人都有些畏懼他。
這邊午膳已擺好了,綠萼淨了手抱了一摞換洗的衣物出去,繁蕪走至妝檯邊收拾衣架。
如果這一次顧流觴再幫了高旭顏,高旭顏會像夢中那樣封他人為後,迫顧流觴躍樓結束性命嗎?
繁蕪凝著顧流觴的側顏,陷入沉思。
仿佛是看到命運旋流,已在此時掀起千層浪來……
只是她仍看不懂顧流觴是否是在幫高旭顏。
但如果真的是這樣,她想若暫時放下姐姐的事,放下她與顧流觴的恩怨,她還是會為這個女人重複命運而感到些微的難過。
世間女子不能指望一個不折手段殺人如麻的人,是良人。
這是夢中顧流觴二十九年的人生教會她的。
「你手上有血。」
這道聲音忽然傳來打斷了繁蕪的思緒。
她能很快分辨出說話的人是高旭顏。
但幾乎是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高旭顏是在說她。
她驚詫之餘當真看了看手,見手指上昨日劃傷的地方果然在流血……
她記得一早起來很仔細地敷過藥,可為什麼傷口仍然會流血。
宜嬤嬤立時看向她,旋即,忽然驚叫道:「天啊,剛才我還讓你備膳來著,手上流血都不處理你怎麼備膳!……綠萼!」
宜嬤嬤又大喊著讓綠萼過來將備好的膳全部換了一遍。正想說罰她三個月的俸。
恰時顧流觴冷眼看過來:「行了,罰俸一月,一大早吵死了。」
宜嬤嬤頓時噤聲,心知真按照府中規矩最低也是罰俸三月,夫人搶著說是想給這女子減罰,可見夫人心裡還是有些看重這女子的。
繁蕪無語,她知道府中規矩若是罰俸最低三月。但總不能自己受了罰還巴巴的要感激他們給她減罰吧?她又不是找虐受的人!
自然繁蕪滿臉都寫著高興,雖說用度方面有謝長思撐著,她往日也不在意六貫錢的月俸,但好歹那也是她每日幹活掙來的!
綠萼和廚房但人將午膳又換過一遍,繁蕪則被趕出去守門去了。
連綠萼這般憨厚遲緩的人都看出宜嬤嬤的意圖了,幾次三殿下過來,宜嬤嬤都是有心將繁蕪支開的。
今次是拿到繁蕪的錯處罰俸不說,還讓她在外面守門。
綠萼膽子小不敢說,當時繁蕪備的幾道膳都是鍋子,府中需要邊煮邊食用的鍋子是配有鍋蓋的。
得了空隙,綠萼打了熱水灌好一個湯婆子出閣樓來,外頭飄著雪刮著大風,她出來一會兒都覺得冷,宜嬤嬤竟狠心讓繁蕪守門。
「這門又不是非守不可……這會子誰會過來!」綠萼說著將湯婆子遞給繁蕪,寒風只吹了一會兒,她的眼眶已紅。
繁蕪接過她遞來的湯婆子,凍得發僵的手終於感受到一絲溫度,她笑道:「綠萼,謝謝你。」
「你還笑得出來,換作我,我這會兒能哭死。」綠萼推了她一下。
繁蕪搖頭:「我不哭,我只當作看會兒雪,好久不曾這麼看雪了。」
她是魏國人,家鄉絮州城下雪時和鄴城相差無幾,說來她已有六七年未曾見過這麼大的雪了。
綠萼見她的斗篷上那一圈毛領都快結冰了,嘆道:「阿蕪姐姐,你等會兒!」
綠萼拿來她的斗篷:「你換上我的吧,你這件我拿進去烤一烤再給你送來。嬤嬤總不能讓你守在這裡一整天吧!」
繁蕪微垂著眸,瞳仁有些澀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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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前竹闋乙和添柴添薪取得聯繫,他一路走來都有給他的人留下竹部暗號。
竹闋乙的爺爺死前留給他一批竹部影衛,添柴兄弟二人就是來自這一支影衛。
他與影衛都是通過暗號聯繫,不過還是與他預想的遲了幾日。他原本以為到中原後就能與他們取得聯繫,卻不想硬生生拖到了冬月中旬。
那天他快馬趕往月州,卻無意間撞見了後院那位夫人與一群人匯合。
他幾乎是與那位夫人行蹤一致,連回鄴城的時辰也相差無幾。
此前完全沒有想過,那一支多年來犯十六部的神秘隊伍,竟然是東齊國的人……
而不久前這支隊伍劫掠了洛桑人的一個部落。
他觀察了好幾日,這支隊伍的組成很複雜,有東齊的賊匪,也有說著一口北邊鄢余話的鄢餘人,甚至還有垠垣人。
那群人蠻橫無禮、殺人吮血卻肯聽令於一個女子,這個女子絕不簡單。
而最讓他憂心的事,莫過於阿蕪如今呆在此人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