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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 她聽到一縷嘆息。
在她神經緊繃至快要衰弱的現在,這一聲嘆息仿佛是在她的耳邊被放大了數倍。
清晰又熟悉。
謝長思……
她極力地想抬起頭確認一下,卻再抬起頭,盯上來人漆黑眼眸的剎那間,身體向後仰去。
「得罪了。」
那隻大手緊緊拽住她的胳膊,並將她的往懷中一帶。
他凝著眉,目光落在這張蒼白的小臉上, 揚起一抹無可奈何的笑:「你哥為了讓我救你,可是主動派人來找我了……」
除夕夜那日讓布山跟蹤這女子, 布山回來說她與一男子「私會」, 還被那男子甩開了。
那時他就猜到竹闋乙極有可能在鄴城。
竹闋乙能派那個少年來找他, 是早知道他在城中為禁軍的。
只是竹闋乙還不知, 他與他這妹子早認識了。
適才他那聲嘆息,可不全是因為她。多年前他與竹闋乙結為兄弟,可無意間他差點害死他這位妹子……
總歸當初是他送人進三皇子別府的。
「能走出內宮,看來是有真本事的,小瞧你了。」
他的人進不去內宮,這兩日最遠也只找到了冷宮附近,他都快不抱希望了, 這女子卻出現在了這裡。
像是精靈一般,突然出現於林野。
他離開時深覷一眼那片林子。
在外宮某處側樓, 謝長思只等了一會兒,一輛馬車出現在側樓下的拱門處。
謝長思將繁蕪抱上馬車,對車上齊國女官打扮的女子吩咐:「送她出城,若是出不了城,去禁衛署找布山,他會送人出去。」
女官是外宮文勤殿的掌事,是謝長思在齊宮裡重要的線人之一,今次找繁蕪全是托這位線人。
馬車走上鄴城正大街時已經天黑了。
未能將繁蕪送出城,女官便按吩咐去禁衛署找布山。
抵達禁衛署時,繁蕪正好醒了。
女官看向她:「醒了正好,一切問布山吧。」他該回宮去了。
布山正要上前來詢問她的狀況,這時陸蠻從一旁的耳室中跑出來:「小姐!」
「……陸蠻?」在此地見到陸蠻,繁蕪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了。
布山眼皮微跳,打斷他們:「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先送你們出城。」
他又看向繁蕪:「阿蕪姑娘,先去耳室換身衣裳,我們等你。」
陸蠻知她一定餓了,遞給她一個紙包,這裡沒有熟食吃,只能吃些肉乾墊一墊肚子。
繁蕪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在耳室里繁蕪撕開紙包咬住肉乾險些落淚,幾口咽下,又匆忙換好衣裳。
再出來時,她與陸蠻、布山一樣,是禁衛署禁軍打扮。
這幾日能還能出城進城的只有禁軍,因為城中禁軍是皇后最信得過的。
有布山的打點他們很快走出鄴城城門。
等走出了好遠,布山的人駕著馬車向他們奔來。
布山看向繁蕪:「阿蕪姑娘,布山只能送到這裡了,再會了。」他抱拳一禮,扶著她上車。
「保重。」
等繁蕪坐上車,馬車駛離,布山消失在官道上,陡然生出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她猛地看向陸蠻,陸蠻以為她是想問他大巫的事,哪知她紅著眼道:「你還有肉乾嗎?」
「……」陸蠻紅著耳朵,垂眸,搖頭。
她這才問他:「我們去哪。」
陸蠻心道:自然是去見大巫,大巫他們都在等他們。
陸蠻和車夫說了去處,大約半柱香後馬車在一處山莊前停下。
繁蕪隨陸蠻下車,車夫不敢多停留,朝他們抱拳後便駛離了。
繁蕪轉身看向身後的山莊,這莊子她在除夕夜來過……
她看向陸蠻,似想問什麼,但她也知他不會告訴她,在車上問他要去哪時,他也只是笑,告訴她去了就知道了。
繁蕪也不再奢求他告訴她什麼,快步走上前,正碰到門,便聽到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看清開門的人是添柴,她的臉上明顯寫著失落。
添柴看到她,眼裡閃爍著些許晶瑩,聲音帶著輕顫:「……小、小姐,你回來了!」
他又看向陸蠻:「快進來。」
待陸蠻進來後,添柴鎖上門,帶他們往裡頭走。
「小姐將衣裳換了,我去讓廚房準備熱水……」
不待他繼續說下去,繁蕪打斷了他的話:「哥……他呢?」
正當一股巨大的失落籠罩她的時候,那邊長廊透著光亮處,出現一個身影。
她猛地扭頭看去,那人長身玉立,在燈盞的光影中,一身煙紫色長直裾,半披著一件雲煙白紗衣,她一眼就認出了是她繡了幾個月的那件……
針法走的不成熟,本來以為他那麼講究的人應該會拿來壓箱底的……他竟然還是穿著了。
原本見到他時的苦楚與委屈,都化作一陣臉熱,看著他穿她做的衣裳,竟然是這樣的感覺。
他低咳了一聲,淡道:「飯菜我讓廚房在準備了,阿蕪,你且再忍忍,去洗漱一下吧。」
她紅著臉,到底因為添柴陸蠻都在場,對著他的方向躬身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