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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放她出院子。
「哥,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
「嗯?」正吃著茶的竹闋乙凝眉看過來,不知這女子又在想什麼。
「中原有句話男女七歲不同席,你是顧忌我和外男親近。」
竹闋乙正點頭,頗有些老父親般的欣慰之感,哪知女子下一句緊跟著說:「所以哥,咱們同席吃茶也是不對的。」
她說著就要端著她愛吃的茶果子離開。
「回來。」
竹闋乙冷冽的聲音傳來,他優雅的放下茶杯,長眉已輕輕聚攏。
繁蕪正得意以為贏了他一局,他到底是捨不得她走的,卻又聽他低冷的聲音繼續說:「茶果子放下,人可以走了。」
「…」繁蕪撇嘴,藏了一粒茶果子在掌心,將茶盤放回去,小跑出去了。
邊跑出去邊說:「哥,你早點休息,憔悴了就不美了,不美我就不喜歡你了。」
回了西廂,繁蕪看向給她備熱水的嬤嬤,問道:「嬤嬤,你知道圍樓那邊發生了什麼嗎?我哥今天出去為什麼穿著鎧甲?」
繁蕪已經有兩年沒夢到顧流觴了,今日早膳回來頭暈小憩又夢到了,所以心裡很不踏實。
方才她仔細一想,噩夢裡顧流觴的人生正式起步便應該是從這一年開始的。
按夢裡的時間,顧流觴年長她五歲,這一年顧流觴十九歲,高旭顏和她哥同歲。
這一年,顧流觴開始讓手下的人襲擊東齊國周圍的各個部落,南北東西全部打了一個遍。
這五年裡顧流觴攻打部落的事,後來被稱為「掠金局」。
顧流觴的目的便在這字面之中,就是為了錢,而各個部落,屬居於南邊的十六部藏的金銀最豐厚。
如果是顧流觴帶人來了,小小的十六部,又該如何應對?
嬤嬤應該是知道什麼的,眼神閃躲,只是安慰她:「小姐,不要多想,圍樓能有什麼事,還不是這家爭財產,那家娶媳婦的事。」
繁蕪嘆氣,整理了一下換洗的衣物,笑道:「嬤嬤,你出去吧,我沐浴。」
嬤嬤轉身笑道:「這才乖嘛,洗好了坐床上看書繡花都可以,晚膳讓人送到房裡來,早早的睡一覺,再過幾天就是祭祀大選了又得早起。」
繁蕪陡然想到這一茬。
那祭祀大選今年都是第二次了。去年舉辦過,沒選出點什麼,今年還來。
總之兵主部的族長不放心大巫人選,選了一年又再來一次。
當真會如阿四說的選上五六年去?
她一直以為這是個玩笑話。
別人都說她哥能選上,她也是這麼想的。
去年那幾個部的大巫她都瞧過了,論容貌沒一個趕得上她哥半分的。
……大巫比的又不是容貌。
她掬了一捧水從肩膀上淋下來,正這時窗邊傳來動靜,她嚇得全身一僵,拿起衣架上的衣衫便套在身上。
待她走到窗邊推開窗,一隻肥碩的貓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喵」的一聲叫。
她怒火中燒,仿佛是平生都未曾發這麼大的火,大喊著:「是誰來過!誰的貓!」
嬤嬤婢女隨從應聲而來,甚至還驚動了東廂那位。
繁蕪坐在床榻上大發脾氣。
嬤嬤和婢女們都嚇壞了,幾個隨從已去查到底怎麼回事了,為什麼西廂突然進來了貓。
都以為繁蕪是在怕有人窺探她沐浴。
其實她不是怕這個,她怕的是她身上的秘密被人發現……
那個秘密,讓她從不敢讓嬤嬤和婢女伺候她沐浴,甚至會格外注意將門窗關得嚴實。
那份承載著她家六口人命運的「圖紙」,她的娘親在被抓上去東齊國的車之前一個時辰,刺在了她的脊背上。
之所以會選擇刺在她的脊背上,是因為年齡,那時她八歲,她長姐十三。
一切如娘親死前所料,抵達齊國教坊司的第二年,十四歲的長姐被賜給了一個大臣,而那一天在她在自己的哭聲中度過了一個漆黑漫長的夜晚。
她能選擇來這裡,很多的原因還是因為脊背上的這張圖。
她知道只要她留在教坊司一天,這些秘密總會公之於眾。
而她第一眼見到竹闋乙,少年的漂亮的眼眸里是剪不斷的哀傷與憐惜。
她知道他一定是骨子裡溫柔的人,只不過習慣了冷厲的偽裝。
「阿蕪。」
竹闋乙坐至榻邊,輕聲喚著她,又深怕嚇到了她。
繁蕪抱著膝蓋躲在床榻一腳,她知道竹部有人不信她是竹部二小姐,從進竹部圍樓的第一天,長老摸骨說她年齡不對時,就有人質疑她的身世。
若不是竹闋乙堅信她是,她早就被趕走了。
一旦背上的「刺青」暴露,她的身世就會暴露。
絮州機關師的事,這幾年一直都在流傳也流傳到了十六部,而她的爺爺爹爹就是傳言裡要找的人。
她背上的機關圖,就是她的身世。
她害怕,畏懼。
她不會忘記,她的家是怎麼沒的。
好不容易有了哥,她不想再失去了。
她忽然抬手,雙手捂著臉,嗚咽的哭出聲來。
她每哭一聲,竹闋乙的心便疼上一分,這女子恨不得將他的心戳得千瘡百孔了去。
「阿蕪,別哭了……」他踢掉了靴子,紅著眼眶爬上榻,摟住她給她擦臉,「阿蕪,沒人看的,真抓到人挖了他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