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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進去後繁蕪就被嚇到了,區區一個膳房,竟然比竹部府院還大。
繁蕪花了三天才融入這裡,膳房光是七七八八的管事就有十一個,廚子二十餘人,其餘大小雜工加起來少說百八十。
一個皇子別府已是如此了,皇宮內還得了?她都不敢想象。
她六年來活動範圍極窄,如今一個膳房從雜工房走到廚房她都會覺得遠。
如今跟著混了幾日,也一直是在膳房打轉,她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那位三皇子寵妾。
更奇怪的是每當她想和人說話,那些人都自覺走開。
不知道是膳房雜工瞧不起雜工,還是因為府上有規矩都不敢聚到一起說話。只要不是和膳房有關的話,那些人聽都懶得聽。
而且更奇怪的是,都三天了,那位寵妾那裡沒有一個婢女僕從過來膳房的。
而膳房裡做的菜,大多是給那位皇子的幕僚和門客做的。
別府前庭名曰擷櫻庭,是門客們住的地方。往來於膳房的門客也不少……
繁蕪點點頭,看來這府上給那位寵妾開了小灶。
如果她是三皇子,也會給寵愛的人另開小灶的。
……
長得好看的人,即使穿著膳房雜工的衣裳,也很難不被人注意到。
雜工們知道這個阿蕪好看,但他們都是府里的下人,下人有下人的規矩,不會說什麼。
但管事們會議論下人,來膳房取膳的門客也會議論。
三皇子善養門客,在鄴城有些禮賢下士的美名,但他的門客還不算多。
十月了,繁蕪入別院已有些時日了,這個時候她最煩的事是那些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門客,或者頡芳庭哪個幕僚的隨從。
整體來說東齊國的民風確實較為開放,她收到過花束,甚至收到過很小的首飾。
「那丫頭好有意思,換作別的人都不敢接,她每次都是大大方方地接下來了,轉頭就找採買的大人幫忙拿出府賣了,笑死個人了。」管事嬤嬤捂著嘴邊笑邊說著。
當然很快她就沒有再笑了,這事她知道了是這一副態度,不代表所有人都是這個態度。
果然膳房總管找到了繁蕪。
「阿蕪你過來一下。」膳房總管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中等身量,圓臉黑膚,有絡腮鬍子,一雙眼瞪人的時候是圓的。
阿蕪走過去,總管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大約是在想怎麼有人將粗布穿在身上都好看。
他揉了揉眉心:「有人說你拿了前庭大人們的首飾來賣,可有此事?」
繁蕪疑惑了一下,點頭:「是啊?」
可是這有什麼啊,那些人硬塞給她的,她沒地方擺著不想留,怎麼就不能賣掉呢?
見她答得如此坦蕩,膳房王總管一時語噎。
回過神來的王總管冷聲說:「膳房雜工不可以拿前庭大人們的東西這是規矩,念你初犯先不罰你。如有下次就是去黑屋裡思過了。」
王總管見她神遊,皺眉:「你倒是聽見了?」
她「嗯」了一聲。
王總管也沒時間再訓她,揮了揮手讓她走了。
當次日一個門客再出現在繁蕪面前時,她表現出幾分煩躁,抬眼看向此人,秀眉細眼唇紅齒白,看著至多十八|九歲,是個男生女相之人,這人幾日前送過她一支玉簪,很尋常的玉,當時怕她不接,還笑著說隨她處置。
繁蕪只是突然想到可以找他打聽後院的事,於是問他:「你叫什麼呀。」
到底是三皇子府上的門客,能在擷櫻庭走動的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小官職在身。見她一個別府下人這般問話,沒有卑微儀態著實有些吃驚。
「花朝。」
竹部食堂的管事嬤嬤姓花,繁蕪對這個姓到底有幾分熟悉的好感。
「花朝,我明日再和你說話。」繁蕪看了一眼前面膳房,管事幾個已經出來了,她不好和他說幾句了,提著裙跑開了。
花朝在這裡從未見過這樣的「下人」,或者說在其他府上也未曾遇到過這樣大大方方說話的姑娘,甚至每一句都是她在「安排」他。
對此,花朝有些哭笑不得。
花朝轉身往回走,這時站在不遠處認識的同僚提醒了他一句:「花朝你認為這府上生的好的人有幾個不想攀高枝?」
這青年年長他七八歲,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小子一個愣頭青。
花朝皺了皺眉,抬眼看向青年的眼,他在這群門客里性子柔和軟弱了些,這次卻十分刺頭的反駁道:「我不這麼認為。」
「呵,你且走著瞧,我見過的女人比你見過的要多得多,我和你打賭,她就是來攀高枝的,遲早會去殿下的後院。」青年微仰著頭,此刻又多了幾分趾高氣揚。
花朝的身體輕顫著,滿臉寫著「我不這麼認為」。
「行了,你該去玉石坊了。」青年提醒他。
花朝是因為雕刻玉石的手藝被招進來的,他給繁蕪的玉簪不過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原本他也只是想和她說上一句話,所以沒捨得拿那些貴重的。
他從沒想過能和她說上話。
他活到這個歲數,未曾和如此瑰美的人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