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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她想找東齊縣誌,想查的是月州。
繁蕪在書樓逛了許久,終於找到了一本,書上對月州有著簡短的記載。
月州柳氏在月州是顯貴世家,當年高厲次稱帝,月州柳氏得以保全肯定是全力支持過高厲次的。
高厲次封柳家家主為侯,其子四人全部為官,高厲次稱帝後,柳家四子還活著的三人有兩人在東齊國都鄴城為官,第三子在月州任節度使。
算一下這第三子的年紀,六年前這人二十九歲,她大姐極有可能是此人的侍妾……
繁蕪猛地合上書,看了一眼四下將書放回原處。停了一會,又選了一本魏晉駢文走至書桌邊讀了起來……
藏書閣的管事瞥過來時,見她書冊上正是一篇《登樓賦》,不禁暗嘆這後院女子竟有喜歡建安風骨者,有些哭笑不得。
繁蕪感知到有人在看她,抬眼與那人對望,一雙靈眸里閃過幾許飛揚神色。她就是喜歡建安風骨情辭慷慨、格調剛健瑰美之作。
這建安一派又以登樓賦最為清麗。
七歲時初讀,不解其中之意,爺爺讀了一遍她遍記住了,這一記住……
便是半生。
而登樓一賦,也貫穿了她整個人生,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再讀完幾遍登樓賦,繁蕪看了一眼窗外的雪,合上書冊,此時眼眶已有些發紅,眼裡似蓄了一層水汽,一雙靈眸愈加清亮無比。
她起身,離開了。
……
如她白日所料想的那樣,是日夜裡布山又來敲她的窗。
他給她送來了當初月州柳家被查一案的案宗。
這是那日她向謝長思提過的,沒想謝長思真的會去查案宗。
得到這一份案宗,繁蕪著實欣喜。
布山:「記得看完就燒掉。」
他說完消失在夜色之中。
風雪漸起,繁蕪猛地關上窗,有些等不及打開案宗了,她走到桌邊摸到打火石點燈……
昏黃色的燭光燃起,她深吸一口氣拆開厚厚的褐色封皮。
正這時,門邊突然傳來什麼聲音,幾乎是瞬間,她嚇得臉無血色。
這時也不過戌時靈秀閣來人喚她也是有可能的……
她嚇得立時熄滅了燈,又跑到床邊將那案宗藏在了枕頭底下,這才跑去開門。
一拉開門,冷風呼呼的往屋裡灌,門口不遠處站著那個身材高大一臉兇狠的年輕近衛。
「殿下和夫人回來了,你快去膳房傳菜!」傅凡對她說。
繁蕪一撇嘴:「換了衣裳就去。」
她說著關上門。
沒一會兒她換好衣裳再拉開門,見那人還沒走,驚詫地微張小嘴。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傅凡催促著她。
繁蕪無語地帶上門,走遠了還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禁心下有些慌張,這人為什麼還不走?
心下起疑,她走至小徑末端的樹林後停住了,躲在大樹後等了一會兒。
果然,那人看了一眼四下,進她的房間去了!
繁蕪嚇得臉色慘白,但很快傅凡從房裡出來,那張兇狠的臉上臉色並無變化。
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他在找什麼啊!
繁蕪也不敢多留,快步往出後院的路走去。
傅凡並沒有查什麼,也只是因為他靠近這裡的時候繁蕪的屋子裡是黑的,那女子突然點燈又突然熄滅了,他以為她在屋子裡藏了人……
畢竟這後院也發生過婢子藏人的事,所以他特意進屋看了一下。
一路上繁蕪都有些不安,走到膳房後思緒才緩和下來。
今日膳房人多,叫了一個雜工和她一起將食盒拿去靈秀閣也輕鬆了許多。
靈秀閣內,繁蕪剛將菜擺好,又聽得殿中那魁偉男子道:「過來,將這帳本看下。」
高旭顏說著將手中那本帳本扔在一邊的茶榻上。
帳本觸及桌面「啪」的一聲響。
另一旁正煮著茶的綠萼嚇得一抖。
繁蕪走過去拿起那帳本,步子往後退,直到退到身後的書桌前,與那三皇子拉開較遠的距離。
高旭顏本沒看她,哪知一瞥眼餘光就注意到那女子那雙腳,退了再退退到了書桌前,還伴隨著一陣很輕的鈴鐺聲……
呵,這麼懼怕他?
他樂得有人懼怕他,這別府之中朝野之上若是有人不懼怕他才不正常。
繁蕪將帳本看完,飛快地演算一遍,大概花了半炷香的時間,這時高旭顏與顧流觴的晚膳也差不多用完了,綠萼將煮好的茶端過去。
繁蕪將算好的寫在一張紙條上,遞給高旭顏。
高旭顏未接過來,只是瞥了紙上的數目,「你們都出去。」
綠萼身子一抖,放下茶壺就往外走,繁蕪也跟著退了出來。
繁蕪站在門外,隱隱聽到屋裡傳來的聲音。
「一個月三百萬貫的丹藥用度,殿下就未曾考慮,下個月、下下個月這個錢還能拿得出來?!」顧流觴的語氣似譏諷似揶揄,聽著有些複雜。
高旭顏也不惱,笑道:「你以為我想?」
攤上這樣一個父皇,是他能選擇的?
顧流觴輕瞥向他,唇間是一抹冷笑。高旭顏的餘光也注意到了她的笑,他眯眸之間放下茶杯,對她招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