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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絕不會忘記,她的父親爺爺、絮州一城的官員全都死在東齊人手裡。
將軍問她:「彌秋輔說此人是你的嚮導?」
繁蕪微怔,餘光瞥了一眼竹闋乙,垂眸答:「是的,將軍,我對此不太熟悉便請了此人帶人,他……是擔心我的安危才闖入的,還望將軍能饒恕他。」
她知道竹闋乙有很多很多話想問她,但她不能看向他,她若不看向他,他便會明白了。
若他二人想活著走出南山洞崖,想從這群人手裡逃脫,只能由她繼續編下去了。
竹闋乙會明白的。
將軍盯住她,問道:「姑娘想什麼時候啟程?」
「越快越好。」她答。
「小姐只說要精弩三百沒有說其他?」
繁蕪到底年紀不大,被這久經沙場的老將銳利的眸盯著,她很難不慌,停了一下,她才緊張地點頭:「是。」
將軍看向彌秋輔:「你先帶人去準備。」
彌秋輔卻是看向榻上的竹闋乙:「他的傷剛剛止了血,舟車勞頓?姑娘你確定?」
繁蕪重重點頭,她心知只要還留在這里一日,就多一日的危險。
以彌秋輔的城府不會放心她,或許派出去查她的人已經出發了。
彌秋輔:「既然如此,我去準備車馬,明日一早出發,不過我有幾句話想問這位,可他似乎聽不懂我說的話?你們都是如何交流的?」
繁蕪長吁一口氣,和她料想的一致,他行事素來穩妥,沒搞清楚形勢前他極少開口說話。
他沒有表現出會漢話,這也就好辦多了。
「我可以替他翻譯,大人您問吧。」
「他是如何得知三寸門的?」將軍低沉的聲音傳來。
繁蕪一驚,猛地看向竹闋乙,見他看也不看自己,心下莫名酸楚,眼眶又是一紅。
「?」彌秋輔凝眉,這兩人看著怎麼這麼怪?他們的關係真的清清白白嗎?
第27章
繁蕪也不知道「三寸門」是什麼, 隨便翻譯了一句,竹闋乙應該早想好了怎麼回答這群人的。
竹闋乙動了動略顯乾澀的唇,許久才說道:「你告訴他們, 我是自己算了位置進來的, 走的三寸門是死地,因為我沒想過能走出這裡。」
「……」繁蕪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袖中的手,手指頭蜷縮在一起,指甲快深入肉里,她的鼻尖酸得難受,只覺得心肝脾肺都開始發疼。
直到將軍和彌秋輔催促她,她才緩緩開口翻譯給他們。
彌秋輔看了一眼將軍,將軍也看過來點點頭。
兩人很快出去了。
營帳外, 將軍對彌秋輔說:「他沒有說謊,他沒想過能走出這裡才會去闖三寸門。」
彌秋輔沉吟片刻:「那將軍如何打算?放過此人?」
將軍沉吟片刻, 「上天有好生之德, 既然他命不該絕, 給他一個活命的機會吧。」
彌秋輔深看向將軍, 一個縱橫沙場幾十載的人,手下的人命不知幾何,能說出這樣的話,著實令他吃驚。
或許真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否則又怎地讓那人在一個殺人如麻的老將手中活命。
已得到了答案,對此,彌秋輔也不再糾結了。
待營帳內再沒有其他人後, 繁蕪才敢坐至竹闋乙的榻邊。
她與他說話,聲音很輕, 小心翼翼地仿佛是害怕惹得他不快。手指緊張地摸著袖口,額角的青筋都仿佛是緊繃著。
過了很久。
她還是沒忍住,眼眶一紅,哭了。
她哭是因為竹闋乙說不記得了。
「中秋……凌晨的事,你還記得嗎?」剛才,她如此問他。
而竹闋乙凝著她的眼,許久才嘆道:「不記得了。」
她看著他的眼,她確定他是真的不記得了。
從她認識他起他從未那么喝過酒,她知道他不勝酒力,佳節時稍微抿一口都能醉的人……可昨日在主祭台他喝了那麼多的酒,仿佛是將過去沒喝的酒一次補上了。
所以今時他說不記得了,她信。
只是想到他那個輕如羽毛的吻,她心裡難受,難受得不能呼吸。
他怎麼能只讓她一個人記得這件事……怎麼能讓她一人難受。
嗚嗚,她真的好難受。
可她不敢哭太久,強忍著心口的疼,伸手擦乾眼淚。
她用苗疆話對他講完阿梓的故事,這是她左思右想過的,想親口告訴他的事。
關於她和阿梓的故事。
她不是長老們想的壞人,更不是什麼細作,從她踏進竹部起,從未想過要害竹部。
她一直低著頭,沒有注意到竹闋乙聽完時,他的眼尾是紅的,像染了一層胭脂色,眉眼幾分氤氳……
她垂眸,吸了吸有些發酸的鼻子,又告訴他:「哥,這一次無論如何我也要去中原了。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喊你哥了……哥,你的傷好了,等出了這裡,我想辦法送你回去。」
哪知卻聽到他冷厲的聲音答:「我不回去。」
她有沒有想過,讓她獨自一人跟著這群人去中原,不如讓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