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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很快便將兩瓷水壺端上來了,綠墨從荷包中摸出三文錢,好懸她之前同府上丫鬟出門採買得了些碎錢。
茶是粗梗葉子茶,加滾水沖開,淺啜一口只有苦與無邊的澀,還不如喝白水。
南棲又拿起剛出爐的饃饃,熱乎乎硬邦邦的,食指掰下一塊放入口中。難嚼又沒甚滋味,除卻可充飢,尋不上它的一分好滋味。
不難為自個兒了,她雖攀不上高門了,卻還是過不了苦日子。
拿過柳氏給的油紙包,就著白水吃著涼了的何意餅。
看了眼周圍在一眾低頭啃饃饃的轎夫販卒中也有隻要白水吃家中帶的吃食的,南棲遂放心的吃了起來。
那處,送了二人出城的車夫趕車回城內想再接客,臨近城門卻見多了許多侍衛。出來的那一道竟被封了,無一人出來。
心頭暗罵倒霉,又覺得自個沒做過虧心事,挺直了腰背趕車前去。
不出所料被攔了下來,城門下頭站了個膀大腰遠典吏打扮模樣的大人,他忙不迭從車上下來道:「小的的見過大人,勞煩大人放行啊。小的沒做過壞事,就是送了人出城去。」
送人出城,凡是送人出城的,還是女子的一律不得放過,要嚴加盤查。
邊上持戟的侍衛問道:「送何人出城,男子女子,有幾人?」
車夫嘴皮子利索顫著音道:「兩人,是兩個女子。」
典吏點了頭沖一旁人道:「帶走,帶去見蕭大人。」
車夫驚慌失措不知發生了何事,被扭著往城門旁的一處值房而去,看著一旁比他高出一頭的侍衛哆哆嗦嗦道:「敢問二位大哥,小的這是犯了何事,小的沒殺人也沒防火啊。」
此事涉及蕭大人的私事不好透露,侍衛也只知道裡頭的大人要尋一名女子,見這馬夫嚇得話都說不利索唯恐其惹了蕭衍不快。
透露道:「裡頭的大人要見你是好事,問你話便好好答,能提供大人要找之人的消息者賞銀一百兩。」
一百兩!那是他起早貪黑趕一輩子車也掙不到的銀錢。
當下對銀錢近在咫尺的渴望蓋住了恐懼,他咽了咽唾沫乖乖進了去,卻見有同他差不多打扮的馬夫被從裡頭扔出來,哎呦哎呦直叫喚。
知道這賞銀不是那般好拿的。
跨過門檻見到裡頭主座上坐著一衣著華貴,俊得仿若天神下凡,卻冷得令人不敢直視的男子。
見得他來,不待他跪下行禮,清冷迫人的聲音便從上首傳來:「今日你帶何人出了城門,事無巨細一併道來。」
車夫絞盡腦汁將與那兩位姑娘見面到說的話,送她們至碼頭的事都一一說了,最後補充道:「大人,那兩姑娘已姐妹相稱,說是來臨安學了做糕點的手藝要歸鄉去了。」
時間對的上,上馬車的地點卻是在外城,內城與外城隔著甚遠。
蕭衍遇上好幾位濫竽充數胡言亂語的車夫了,盯著下頭跪著的那人漆眸微眯,叫人後背發涼。
雲山接話問道:「你見得的那二位姑娘可貌美?」
貌美,馬夫想起他所見二人灰頭土臉的模樣也無從得知是否貌美,當下便抓耳撓腮回答道:「小的也不知,兩位姑娘粗布麻衣,面色蠟黃倒像許久未吃上飯般。但,小的看二位姑娘倒是安安靜靜的,不太像普通災民。」
「倒像是,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的,虎落平陽被犬欺,二位姑娘像是家道中落,窮困潦倒才到這樣地步的。」馬夫大字不識幾個,能這般形容當時南棲二人身上穿著打扮與氣質差異極大的怪異勁頭已是竭盡全力了。
雲山眼底的光暗了下去。
得,這個也是沒戲,南棲姑娘那樣貌美,走到哪裡都會引人注意的。面色蠟黃,灰頭土臉完全不沾邊。
蕭衍置於膝上的掌心倒是緊了緊,聲音低沉,細聞帶了些焦急:「你最後見她二人可是在碼頭邊?」
「是的,大人,二人說要坐船歸鄉去。」
馬夫跪著回完話,卻見坐在那一動不動的貴公子豁然起身,讓身旁人快馬攔下要走的所有貨船。
隨後二人便出了去,一瞬的功夫屋內便沒了人,只聞外頭馬兒嘶鳴與踢踏聲。
適才扭送他進來的侍衛拉他起來,道:「若二位爺找著了人,便賞你一百兩銀子。先在這候著吧。」
車夫忽的被即將要來的潑天富貴砸得暈頭轉向,連連道好。
茶棚內,南棲二人吃完餅,喝了下熱湯下肚。準備就上盧家的貨船,雖不欲同蕭氏再扯上關係,但不坐盧家的船,便要再等上一個時辰。
多等一分一秒,走不了的危險便多了一分。
南棲惜命,不願崔漣漪要同蕭衍成親前來個斬草除根除了她。
背好包袱要上船去,卻見甲板上著長袍管家模樣的人衝下頭腳夫喊道:「主家有令,凡上船搬貨卸貨者上來領半吊子錢。領完再開船。」
一時碼頭上的腳夫歡天喜地放下活,爭著往甲板上涌去,連聲道盧家好,盧家大方。
綠墨見狀,扶著南棲往船遠些的地方避了避,道:「小姐,不,棲姐姐,咱們要晚些才能上船了。」
南棲捏了捏手心,心頭沒由來發慌,只覺有些不對勁之處卻暗中安慰自個兒莫要多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