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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鐵了心要娶,也不知是何樣的女子勾得他這個孫兒非卿不娶。
蕭老太爺連道三聲好,道袍隨著動作起伏,他起身看向這個孫兒最後問道:「你可是意已決?甘願為這個家世不清不楚的女子受家法,鞭笞一百?」
蕭氏家法,忤逆長者之言鞭笞一百,若抗過了便罷,抗不過就歇了心思。
蕭衍未作聲,只是伸手解下了外罩的氅衣,白如玉修長的指節已伸至交領前襟前褪去外袍。
須臾之間便只剩下單薄的裡衣,白色的,與外頭白雪茫茫似要融為一體。
看來是早就做足了準備,蕭太爺雖修道已久,但見最出色的孫兒這般還是心頭無奈又氣極,連連沖外頭喝道:「來人,請家法。」
見他怒極,恨其不爭的模樣,郎君清冷之音從薄唇中出,半點不憂心待會兒要受鞭笞之刑。
「祖父,衍未忤逆你。只是心有所屬,除她,不會再娶旁的人了。」那漆眸素來如寒潭無波,未曾有一絲波動,如今卻為了旁人動容。
向來冷心冷肺之人也嘗到何為心悅,何為愛。
蕭太爺坐於上首,看下人拿了皮革鞣製而成的長鞭進來,鞭長三尺五寸鞭把為五寸,鞭身長三尺。
落於人身上輕則皮開肉綻,重則骨斷肉離,牢獄中不知有多少人死於鞭笞之刑。
「最後再問你一次,可是想好了。鞭落於身上想再停下也無用。」蕭太爺沙啞粗糲的聲音響起,目光灼灼盯著蕭衍。
「想好了,孫兒願受家法。」依舊是面色如常,不知悔改。
蕭太爺別過臉去,揮了揮手道:「請家法吧。」
「蕭二郎君得罪了。」執鞭的下人生的孔武有力,是蕭家派來護著蕭太爺安危的護衛。此刻他手中拿著一塊白棉帕要遞給蕭衍讓他含在嘴中,以防待會兒疼痛難耐已至咬了舌嘴裡血肉模糊。
蕭衍蹙了眉,未接過。
只道了聲無需。
他筆挺的跪著,不曾低頭。那下人拿捏著力道,鞭鞭打在皮肉之上,卻不至於傷著筋骨。
冬日裡冷,長鞭落於只著一件單薄裡衣的背上,可聞清脆之音。縱外頭風聲呼嘯,一下又一下如此清晰。
屋檐上的冰錐一滴一滴往下頭淌著水,郎君素白的裡衣被血水濡濕,從里一點一點滲到外頭。
肩背下頭那一片已是不能看了,綢緞裁作的裡衣已由白寸寸染紅,鞭笞而過鞭身能帶下滴滴血水來。
數九寒天里,蕭衍額間淌下冷汗來,唇邊漸漸發白,喉間抑著悶聲。
他依舊跪著,鞭笞完五十數後郎君身形踉蹌了下。
蕭太爺見後抬手叫停,心中不是滋味適時問道:「可是想明白了,現在改主意還來的及。」
卻見郎君清冷的面上發白額角雖滴著冷汗,青絲從玉冠中散落一絲被汗水濡濕貼於面上,眸中神色卻依舊不改。
喉中似是嗆了血,他咳了數下清冷聲音愈發低沉沙啞:「衍意已決,祖父無需再勸。」
「好,好一個意已決。吳家的,你繼續吧。不打完不得停下。」語罷蕭太爺便起身出了大殿,入了茫茫風雪肆虐的廊下,不知往何處去了。
那下人又道了聲得罪,粗壯的臂膀揚起鞭便笞了下去,鞭鞭到肉,靜謐的大殿內除卻風雪聲唯余鞭笞的聲響,由清脆漸漸發悶。
七十鞭行完,雲山已從大廚房燒完熱湯出來,焦急地候在殿外。
細細的數著一道又一道鞭聲,饒是他聽後也覺齒間發酸發顫。
一百鞭畢,裡頭再無聲響,他連忙躥入殿內。見得一身血衣的公子,兩手撐於濕涼的地面不至於無力跌倒。
月牙白的寢衣後背已被血水濡濕,襤褸破碎,露出裡頭一道一道的模糊血肉。他連忙小心翼翼扶起人,將其攙著回廂房。
解下那被打爛的衣裳,從肩背往下衣裳黏連著血肉,只得用剪子剪了多餘的衣裳,再加倍小心地扯下來。
除卻那幾年隨著大公子在軍中歷練過著刀劍舔血的日子,他已經許久未見公子傷得這般重了。
「公子,待你養好了傷便可放心去娶二表姑娘了,這下你總算能得償所願了。」雲山手下利索地處理著傷處,不由動容道。
蕭衍亦是這般想的,他拉過雲山要去拿熱火炙過的剪子的手,唇瓣泛白卻依舊不忘吩咐道:「你去,你先莫管某。回府上去告知此事,談妥後將備下的聘禮送去給南棲過目,若哪處不夠再添。」
頭一回聽得聘禮還能直接送給姑娘家的,若不滿意還能再添。但思及葉家那群人,雲山又瞭然了。
他聽後卻沒有動彈,頭一次違了主子的命令。
嘴裡哭天搶地般誇張道:「哎呦,我的公子哎。您這傷屬下要是不及時給您處理了,倒時發了高熱,您就是能娶妻也沒命了。」
不論如何他都得先處理好主子的傷處再從山腳下頭尋個醫師來才能放心離去。
而蘭陵公府內崔漣漪的院內,她高坐於主座上頭,下頭跪著個容色清秀的丫鬟。穿著蘭陵公府三等丫鬟的衣裳,瞧著最是普通不打眼不過。
但素來咬人的狗不會叫,這小小丫鬟卻是她能提前解決掉葉南棲這個貌美表姑娘的契機。